始终忘不了,故乡里的原风景;始终牵肠挂肚的,还是老家里的那几条老沟沟。
有着800万到1200万年历史的厘山(又叫枞山、鹿蹄山、半坡山),就在我老家的北边,据传是乌洋江前身的白杨盆地,从山上到白杨曲曲弯弯冲出了几道深沟大壑,那就是人们至今仍叫的响亮的、从山上通到白杨又与伊河连到一起的上园沟、窑上沟和西寺沟。
我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生活,有很大很大一部份,都和这三道沟沟有关。看春风剪柳叶,田野泛青生机勃勃一片;夏天里捉螃蟹,伴清溪潺潺幽趣无边;秋天里登高望远,极目山上岭垴黄金落叶片片;冬天里踏雪踩冰,赏白雪皑皑吟几句北国风光……。但无论四季如何变幻,沟的话题自然是少不了的。每条沟每道沟,都有着刻骨铭心的回忆……
出北寨门偏左向北,一条有西马村的马蹄沟下来迤逦而至白杨这段,俺老家人昵称为上园沟。因为上园的那么大一块地的东边,与这沟毗邻,由此沟就以地名之曰上园沟。这条大约三里多长的沟里啊,有我太多太多的记忆:捉螃蟹,逮青蛙,折柳条,跳水,在水库里模仿伟人横渡长江;割草,读书,盯稍偷看高一届学兄谈恋爱……,这桩桩件件都与上园沟脱不了干系。尤其使我萦绕于心挥之不去的,是那三件事:为同学叫魂;上园沟边地里夜间抗旱浇地;夜里顺沟去水车房找父亲。前两件事在其他回忆文章中聊有所记,今就单说道说道找父亲这件事。大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某天夜里,母亲突然胃疼不止,姊和我及弟弟围在床边不知所措,实在无法的我,自报奋勇找父亲回来请医生为母亲看病。上园沟去水车房有几条小路,可天黑路窄,姐姐怕我迷路和摔倒,叫我顺沟去。我壮着胆,出北寨门顺沟而上,此其时也,天黑路也不熟,四周静悄悄地,唯有不时的哇鸣声,叫人吓一大跳。按平时速度,估计半个小时就到,那晚我跌跌撞撞,瞌瞌绊绊走了感觉有个把小时。没有月亮的晚上,哇鸣声惊的我逡巡不止,偶有风拂柳稍动时,神经就痉挛悸动,过蔡家小坟,我心里念叨着不看不看,却又极不自然的盯着循着哪是新添的坟冢,快到上园垴时,垴上哗啦一声泥土掉落,惊得我慌汗冒出,一下子向前跑了二十余米。当我看到水车房里闪烁灯光,听见车房里人们的言语声,一颗惶恐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窑上沟是一条从高头村偏东北方向下来,经过马牙山、杨坟地、买家坟地到花厂后边的西豁口,再一分为二,一是直接渗入豁口内形成一个10余亩的大水坑,我们叫西苇子坑,水再从西苇子坑流出到扳倒井,由北而南过关帝庙、二道桥、牛家胡同、王家胡同后流入南寨壕;另一大部份沟水从西豁口右拐入寨壕沟,经西寨门、南寨门过杜家河沟到大龙台入顺阳河。这条从西豁口出去到马牙山地的沟,俺们就叫窑上沟。因为沟两侧废弃的砖瓦窑、瓦盆窑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半遮半掩,给人一种神秘又恐怖的感觉,所以我们从不在日正当午、人歇马躺时去沟里转悠。因为,听老人们说,崖畔沟沿的洞洞窑窟窿里,有着不少屈死鬼魂。所以,这条沟里,树深林密,河水淙淙,虽然是个沟深林静水清好的地方,但人们干活、俺们割草,单个人一般不大涉足此处。而我们生产队的地大多都在这沟两边,一年四季又少不了和它打交道。我记得那年有一块地在马牙山西头的窑上沟里,种的是棉花,无论是锄地、摘花,我从来都是晚去早回,从不拉后。有一次天阴沉沉的,沟里没人,我一个人在沟里摘棉花,不时这瞅瞅,那瞧瞧,一声鸹叫,一处树动,都惊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要知道,今年有两件事与这窑上沟有关:一件是小我几岁的发小叫社,前三个月就在我地前坡下的崖头处被砸死了,至今俺们还谈之色变;另一件呢更叫人惊悸不安,据传被二队陈芳勇铡去妻子头颅的凤云什么的,就厝在此沟的某处,所有这些,窑上沟一直被视为诡秘、隐邪、惧悸令人害怕的沟,尽管植被好,泉水甜,可人们仍不大愿意孤身前往。不过,对我们这几个(英武、玉栓、桃立、闹)发小来说,这条沟也有我们永记于心的地方:一是窑上沟水库学凫水,在三个水库中有两个水库里,差一点由于我们的恶作剧,两个发小(玉栓和闹)几乎陨身于此,这事,至今他们父母都不知道。另一件是窑上沟水库里尤其是最上面那个库里,蚂蝗特别多,而我又最怕它盯咬,而蚂蝗似乎又特别喜欢我这类型血的人,一下水库里,无论动与不动,瞬间身上就有十余条,所以,在窑上沟,我最怕的就是下水库凫水遇蚂蝗,以至到今天,都六、七十岁的人了,提起水库提起游泳,我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有没有蚂蝗?

西寺沟神秘,人文故事也多,白杨八景中的“西寺钟声”与西寺沟有关。西寺桥就架在西寺沟上,沟通了山陜和荆湘越等地的商旅往来,方便了交通,活跃了客贾商旅,繁荣了白杨经济。西寺庙建在西寺桥偏北不远处的高地上,这座建于唐时的寺庙,香火很是兴盛了许多年,据说离此不远(不到2华里)的西寺沟上边有个曾家庵(慧明庵院),是一个有着数十位女尼姑的庵院。如今,庵堂早成废墟,西寺庙历经兵火,也只有三间房屋尚在,而在农业学大寨和兴修水利大潮中,西寺庙院里的碑,也一一被用在了水库的坝基里,尚存的半截记载曾家庵修建的碑文,依稀印证出西寺庙年代久远,据碑文记载:唐高宗咸亨二年,建一寺(便觉寺)一庵(慧明庵院)。其实,对我们来说,西寺沟离我们北寨门处的孩子们还是有点远,虽不经常去,但那里草盛好割,泉清好喝,萌凉重歇着惬意,每年还是会去十回、八回的。西寺桥下捅黄蜂窝,被蛰得无处可逃,抱着头趴在地上蹶着屁股那个尴尬样,至今还记忆犹新。西寺沟在五区辖区内共建了三座水库,其中距高头村最近的水库最早,五区受益生产队也最多。每年大旱时,管理区把各生产队浇地时间一安排,浇水看渠这活就落在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身上。看水口是个轻活,可警惕性蛮高,因为无论白天或晚上,总是有人偷水抢浇自个生产队的地。一个渠口,没到时间的要看护,接下茬浇地的生产队早就渠口等候。“前头水瞥了,快堵住”、“水咋小了,快去水库看看”等话语,糊弄的你看水的急往库上跑,等水的人就乘机扒开口子,能多大就多大,待往返三十多分钟你回来一看,气的你呀,咬牙切齿的有,破口大骂的有,言语不合引起斗欧的也有,想想农业八字宪法中之水,对农民农业生产来说,是多么至关重要啊!
故乡是什么?故乡是你儿时的一个梦,故乡是你成长过程中的一块基石,走遍天下路,最美的还是故乡;喝遍天下水,最甜的还是故乡;赏遍天下月,最明的还是故乡……。在我心里,故乡是一坛陈年老酒,存放搁置越久越醇厚;故乡是一杯农井绿茶,泡的时间越长越浓郁;故乡是一部记忆短片,心里放映的次数越多越清晰。热爱故乡,不需要借口,更不需要理由,因为故乡有我们的根,有我们的情,有我们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有我清澈如水般的思念与回忆:回忆故乡的人,故乡的物,故乡的山水,故乡的桥和庙,还有挥之不去的故乡老家那沟沟……
2020年4月16日完稿于古宜轩

题学兄蔡宁武老师散文《难忘老家那沟沟》(《爱我宜阳》平台)抒怀
文/赵鲁白
学德高深笔若椽,真情浓墨写山川。
天山游子心望远,一片愁云难入眠。
2020.4.20于天山脚下、山水梨城愚陋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