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忆
文/王浩 诵/追忆
打小我就挺喜欢雪花，每每雪至，我总是伸长脖子，仰望苍茫的天空，追寻雪花飞来的源地。偶而一朵雪花飘进脖子里，立刻化成的小水珠顺着脊背沟沟一直往下流。那种凉丝丝、麻酥酥的惬意常常逗得我咯咯直笑。
其实，我对雪花真正的情有独钟还是来自上小学的那段经历。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村小学调来一位吴老师。吴老师三十多岁，个头不高，身体微胖，脸面白皙。虽然是个男老师，但面颊上总流露着慈母般的的笑容。吴老师是县师范学校毕业的。听大人和老师们讲，吴老师在师范上学时各科成绩都很棒，参加工作后，教学很有起色，深受家长和学生们的喜欢。根据学校安排，吴老师代我们三年级语文、班主任和全校音乐。
我们原来的老师大都是村里聘请的民办老师。那时我们也不知道课堂教学的水平高低，只知道吴老师语文课上得比他们都有韵味，他读课文都是用普通话，音色好，像收音机里的播音员一样，语速适中，抑扬顿挫，绘声绘色。不长时间，我们很多同学就都喜欢上了语文课。而且这种喜欢一直延续了好多年，甚至影响了我的一生。直到现在，我这样喜爱文学，并偶尔还涂上几笔，跟吴老师的启蒙引领是分不开的。
音乐课更是我们极为喜欢的，上学三年了，我们从来也没上过音乐课，在那个“泥房子、泥墩子、泥孩子”的时代，能开设音乐课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呀！自从吴老师来了以后，我们校园就有了歌声。吴老师会吹口琴，拉得一手好二胡。每次上音乐课，他都精神饱满，先用口琴或二胡将曲子过一遍，而且言行举止散发着艺术魅力，充满艺术激情，深深地吸引我们模仿、学习。直到我为人师后，才知道那是在吸引学生的注意力，激发我们的学习兴趣。短短的时间，我们跟吴老师学了不少歌曲。直到现在，我还能随口唱出几首。更重要的是他激起了我热爱音乐的兴趣，而且这种兴趣影响了我的家庭和生活。在我的影响下，我全家都喜欢上了音乐。在庆祝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的纪念大会上，年龄仅九岁的大女儿弹琴，七岁的二女儿演唱，演出受到了观众的一致喝彩。现在想想，这与吴老师引导是绝对分不开的。
可以这么说，跟吴老师在一起学习和生活的那段时间，是我终生的财富，值得我永远怀念。它在我心里打下了深深地烙印，对我以后的学习和生活都起到了很好引领作用。难怪一位教育家曾经说过：人的一生最宝贵的是在小学和中学阶段各得到一位好老师。我和我的那班同学就是这群幸运儿。
可就在我们陶醉在吴老师愉快的教学氛围中，幸福地享受着他带给我们知识和快乐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们这些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无论如何也转不过弯来。
一天下午，几个干部摸样的人突然来到学校把吴老师带走了。随后校长满脸忧郁的来到我们班说，以后吴老师可能不能再代你们的课了，因为吴老师是“右派”。校长的话音刚落，先是几个女生首先发出了嘤嘤的哭声，接着全班同学是一片哭泣。那时，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右派，心里只知道吴老师是个好老师，我们愿意跟他上学，跟他在一起开心，快乐！又隔了两天，那几个干部摸样的又来到学校说，上午在学校操场上要开批斗吴老师的大会，叫我们全体同学都参加。
我清楚的记得，开会那天，天阴沉沉的，特冷。西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我们已经三天没见着吴老师了，心里的那种渴盼早已替代了寒冷。为了早一点见到吴老师，我们便早早地来到操场上等待。人越来越多，黑压压挤满了操场。大都是我们同村的村民，还有公社来的领导和宣传队。大家有的座，有的站。我们班的34名学生挤到最前面。一会功夫，几个拿着一头红一头白杠子的人押着吴老师来到会场中间。吴老师戴着纸糊的高帽子，胸前挂着一个大牌子，还写着我们认不清的大字。当吴老师刚刚站定，34名同学异口同声地喊出：吴老师，吴老师......！紧接着其他班的同学也跟着喊了起来！这一阵阵既有悲伤又有惊喜的呼喊，像寒冷冬季的一阵春风，拂过吴老师的脸。吴老师温柔地看着我们，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那些拿杠子的不让吴老师抬头，还有人用杠子戳他的腰。我们不知道批斗的内容，只知道吴老师弯着腰在那里瑟瑟发抖，脸上还不时的滴下晶莹的东西......
忽然，天空乌云密布，不一会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那时的我们不知道什么是上天的眷顾，只知道下雪了，吴老师就不用挨斗了这样一个简单纯朴的道理！
这场雪下的好大，覆盖了所有的田地和路面，当然也包括那个操场！
当天放晚学前，那几个干部摸样的人又来到学校，说是要清理操场，第二天再开吴老师的批斗会，还是让我们学生都参加。闻讯后，我们个个愤愤不平，有的同学竟然摔起了自己的板凳！忽然，有个同学说，咱往操场运雪，叫他们开不成会!好！大家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放学后，一声令下，大家放下书包，直奔操场。我们把路上的、沟里的、田地里的积雪全部滚成雪球，运到操场上。这时其他班的同学也纷纷加入到我们的运雪行列。大同学滚雪球，小同学往操场上掷雪蛋。大家呼喊着，鼓励着，那个热闹的场面至今还记忆犹新。就这样，我们靠着蚂蚁搬家的毅力，硬是把周围几十米远的积雪都运到了操场上。操场成了名符其实的
“山”！看着我们的杰作，大家都会心的笑了。
第二天，那几个干部摸样的人来到操场旁，看着那座“雪山”无奈的摇了摇头。第三天，“雪山”依旧，第四天，“雪山”依旧......就这样我们的那座“雪山”在操场上几乎屹立了一个冬天。而我们的吴老师在我们“雪山”的保护下，再也没在那个寒冷的操场上挨斗了！
后来发生了怎样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只是不久，吴老师又回到了学校。我们又能听到他那优美的琴音和动听歌声，又能听到他那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又能享受到他带给我们知识和快乐！但每当看到操场上那座屹立的“雪山”，吴老师总是抚摸着我们的头，露出会心的微笑！
前几年，吴老师七十大寿，几个同学前去祝贺。当我们饮至酣处，吴老师微微醉意地说：这一生，我经历的事很多，但大多已经忘怀，唯独那座“雪山”是我终生不能忘记的！说罢，又满满的、幸福的饮了一杯......
（2020年4月12日修改）
王浩，《中国校园文学》签约作家。曾在、《中国诗歌网》、《中国作家网》、《中国校园文学》、《春泥》、《大别山诗刊》、《都市头条》、《皖人春秋》等报刊网站发表散文、诗歌等。
追忆，教育工作者，白鹭中文网主播，一个喜欢读书，聆听音乐！爱好朗诵的女子，愿用声音诠释心底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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