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遗产》 作者/郭玉森
时值清明,由于今年疫情的施虐,政府下发文件,倡议在网上祭拜先烈和英雄,虽然,我们兄妹很想去首阳故园去祭拜一下安葬在那里的父亲,但我们也没有去破坏文件立的“规矩”。
斗转星移,光阴似箭。屈指一算,父亲离开我们已经近13年头,作为残废军人的他,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丰厚的遗产,但一些令人难以忘怀的东西,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失,成为了记忆中的永恒。
父亲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在我们眼里无论干什么事情,总是一是一,二是二,既是在我们小时候居家居住在农村那样的环境里,他不怎么喜欢与邻居和街坊年龄相仿的嫂子们开些玩笑。既是被喜欢热闹的嫂子们嬉闹两句,也不接茬回敬一句半句,而自知吃个哑巴亏则笑笑而已,一派正人君子的气度。在家里我们从小到大一般不说多余的话,既是在他高兴时,我们也未敢提过非分的要求,更没有在父亲面前撒过娇,因为他那冷峻的脸庞很少浮现笑容,消瘦而凹陷才显得大的眼睛里总透出着威严。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们家因为有国家每月给父亲发放的残废金59元钱,加上母亲在县印刷厂里上班,家境在方圆左右是条件比较好的,但我们姊妹从没有优越感,不仅穿戴没有特殊的方面,就连过个生日,大人也没有给我们添过像样的衣裳和礼物。虽然说起来我们家是周围生活条件较差的农村人眼里,是令人羡慕的贵族----“市民”,但我们自己感觉和当地农村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顶多一星期比别人家的孩子多吃两顿白馍,饭菜里时常有些肉腥味。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的作业少,很多时候在学校就把布置的家庭作业写完了,接下来就是把书包一撂,和一群小伙伴在操场、田埂边野马狼趟追逐着疯了起来。直到疯足疯够才背上书包规规矩矩走进家的大门。父亲看到我们灰脑土脸、衣服被汗津湿贴在后背上,总是用严厉的目光来审视我们,假如发现光顾着玩而没有做完作业,不免是要遭受一顿严厉的训斥,那时我和妹妹总是低下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父亲的大巴掌,生怕那极少有人两手掌都是横断纹(俗称蛇手)打屁股又疼又狠,一不留神“亲吻”自己身上某个部位上,下去就是一道红印。即是他里拿着毛巾或什么物件,一样会毫不犹豫地“砸”向我们身上。
父亲是一个有着良好生活习惯的人,喜欢读书看报,除了时常带我们去逛县里当时唯一的新华书店外,喜欢翻阅报纸,常年订阅有《参考消息》,也支持我们在学校订阅一些儿童读物,父亲没有什么大的不良嗜好,就喜欢喝两口小酒,喜欢张罗酒场儿,隔三差五在家拌俩凉菜、炒个花生米什么的,让在一起说的着的朋友、邻居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喝个舒心。那时,大人们在一起谈论的一些国家大事,我们在一旁听不出个子午寅卯,但听大人们谈论总感到是一种猎奇和新奇的感觉。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山鹰之国阿尔巴尼亚,知道了盛产红糖的古巴;知道了高丽族、朝鲜族、鸭绿江、图们江,知道了斯大林、胡志明、乔森潘、李承晚。在我们眼里,父亲是个文化人,尽管他1951年参军时只有初中文化水平,抗美援朝归国后在部队才又被推荐上了军校,却写了一手好字,在部队养成有爱剪辑的习惯,看到对自己有教益的警句和论断,总是工工整整地抄在笔记本上,到后来我们长大了上小学,翻箱倒柜翻阅这些笔记本时,才发现了这些“优美词语”,这些“优美词语”中不乏蕴含着哲理、警句,我有时把它运用到作文里,真可谓是锦上添花。因为引用得当,总惹的老师用红笔在作文本上划上令人赏心悦目波浪线......同时,也赢得同学们的称道和刮目相看。为了让我们从小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父亲总和我们说起他小的时候上学时的那段经历:家里穷,兄弟姊妹们多,从来没有吃顿饱饭,就连草根树皮也填不饱肚子,整天饿得头昏眼花,尽管家境如此困难,挑担子走乡串村做银匠的爷爷,开明地坚持让他们弟兄能上私垫,硬撑着让他们都到那里上学,没有钱买纸和笔,就捡大户人家孩子丢弃的、用过的笔纸凑合着用,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穿不上棉鞋的脚冻得冻疮叠冻疮,跑热了脚才有知觉,干裂的后脚跟时常流着血,生疼生疼。就在那样困苦的条件下,他们的学习成绩却不甘落后,总是以优良成绩告慰家人。以致他们兄妹八人长大后,都出息成社会有用人才。
父亲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记得父亲带领我们全家从东北辽宁迁居到故里的时候,县里民政部门把我们安置到了城关新城村,一个孤零零的三间破旧的瓦房,没有左邻右舍,一边是空旷的操场,一边生产队的仓库和饲养房,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在瓦房的旁,搭建了一坡儿茅草房做灶火,算是把我们这家从城里来的人安置下来,父亲总把这些淳朴的情感记在心上,为了回报乡亲们的帮助,无论是老家的亲戚还是乡邻,只要自己家里有的,只要别人需要就慷慨的满足他人的需求,毫不吝惜。那时农村生活条件十分差,家家经济条件都十分艰难,六十年代家里,家里有一辆自行车、一块手表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农村青年为了相亲装门面,总是来借这些物件来装装富有,当时一个生产队里,家里能买起自行车、手表的屈指可数,寥寥无几,即使家里有这些物品,一般也舍不得外借,遇到前来想借自行车或手表的人,嘴边总有一大堆事先想好的理由来搪塞你,往往让你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那时,我家新买了一辆双喜牌自行车,虽然我们家自己也看的也十分珍贵,因为我们姊妹想在操场学学骑自行车,父亲不知是怕我们年龄小驾驭不了自行车而摔倒,还是心疼自行车怕磨损,反正没有一次舍得让我们推出去骑骑练练手,但一些乡邻来借这些物品时,总是二话没说就满口答应,连连应允。遇到别人来我家借钱,既是自己家也不宽裕,也没有婉言谢绝过,他常说:能张口给你借钱,是人家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难处了,咱应该倾其所有帮助人家度过难关。
“梨花风起正清明”,我喜欢这一句诗,因为这里有一种神性的美好,明澈、安静、淡淡的喜欢。梨音近似“离”,有淡淡的伤感,却开成了花,那些沉寂的记忆就温暖了、澄澈了,其实我们自己心里也明白,人生苦短,有谁能逃离生死别离人间悲剧呢?既然不可避免,而回味美好、心底清明,灿若梨花,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值得期许的。是的,在我们的心里,父亲不是一位慈祥可亲的老人,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丰厚的遗产,但他却时常走进我们的梦中,让我们懂得什么是“规矩”,懂得如何做人。
(庚子清明)

编辑:王育才,河南洛阳人。笔名:野火春风;微信:(YCZE566)独钓寒江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