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一进腊月，农村集贸市场上，小商小贩就开始售卖各种年货，其中年年大同（画像基本不变）、岁岁小异（只有干支、日历变更），必不可少的就是灶神像了。在临朐方言中，灶神被称呼为“dang（阳平）mu（轻声、降调）爷爷”。
“爷爷”在字典里共有四层释义：
1.对与祖父辈分相同、年龄相仿的男子的敬称。如：张爷爷。
2.对长一辈或年长男子的尊称。如:大爷；二爷；赵爷。
3.旧时对主人上官或尊贵者的称呼。如∶王爷；相爷；老爷；少爷。
4.迷信的人对神佛的称呼。如:佛爷；老天爷；土地爷。
“爷爷”用来称呼神灵，是表达一种尊重之意，所以，称灶神为爷爷，比较好理解。但是，“dang mu”是哪两个字？表示什么意思？童年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大人的解答也难自圆其说。由于当时资料匮乏，无从查证，难以深究，只好搁置脑后、不了了之。
随着网络的兴起，查阅资料变得非常快捷，于是又勾起了我的求知欲。我上网搜索与灶神有关的书籍，发现其中都有类似的解释：灶神，全衔是“东厨司命九灵元王定福神君”，俗称“灶君”，或称“灶君公”、“灶王爷”、“司命菩萨”、“司命真君”、“九天东厨烟主”、“护宅天尊”或“灶王”。灶神之起源甚早，商朝已开始在汉族民间供奉，传说灶神于农历腊月二十三日至除夕上天陈报人家善恶，除夕日返回人间，被尊为“一家之主”。到了汉代，祭灶又被列为大夫“五祀”之一，并且灶神也被人格化，并被赋予新的功能。
灶神之职原是主管人间的饮食制作，约在东晋前，灶神又有了监察人间罪恶，掌握一家寿夭祸福的职能。《太平御览》卷一八六引《淮南万毕术》就说：“灶神晦日归天，白人罪。”郑玄注《礼记·记法》也说：“(灶神)居人间，司察小过，作谴告者也。”这说明，至少在汉代，灶神已成为督察人间过错，专向天帝打小报告，说人坏话的神了。东晋葛洪《抱朴子内篇》的《微旨》称：“月晦之夜，灶神亦上天白人罪状。大者夺纪，纪者三百日也。小者夺算，算者三日也”。
由此可见，灶神之所以受人敬重，除了因掌管人们饮食，赐于生活上的便利外，灶神的职责，还是玉皇大帝派遣到人间考察一家善恶之职的官。因此，通俗来讲，灶神就是玉皇大帝派到人间当耳目的，“dang mu爷爷”应是“当目爷爷”。“当目”就是当做耳目的简称，是老百姓对灶神的一种调侃，它充分体现出了中国人的神怪观念：神仙不仅是可以沟通和控制的，甚至是可以戏弄的。人们的娱神行为同时也是自娱，神仙在年节时不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影子，而是与我们一齐欢庆佳节的家人。祭祀活动在敬神行为的背后，是以强化家族观及民族观为目的，也许这就是中华民族薪火相传、团结进取、生生不息的奥秘所在。
灶神画像一般张贴在厨房灶头。说到灶台，在临朐方言中，常常把灶台叫做“kuo（阴平）luo（轻声、降调）”。而书面语“阔落”读作“kuò luò”，有两种释义：1.宽舒；宽廓；2.豁达开朗。与方言“阔落”音调不同、含义也不搭调。我查阅临朐方言大全，了解到：临朐方言绝大多数符合普通话和现代汉语，少部分具有明显的地方特色。在声调上，普通话的阴平声临朐多读去声、入声或上声；普通话的阳平声、上声临朐多读阴平声，说话时最后一字往往用降调。在声母上，部分字的声母临朐方言与普通话差异较大，有些字临朐方言以“L”作声母，普通话以“r”作声母，例字有“如、若、锐、软、荣”等；在韵母上，部分字临朐方言与普通话差异较大，临朐方言以i、ɑ作韵母，普通话以ei、e作韵母，如“飞、喝、阶”等字；临朐方言将e与uo相混用，部分以uo作韵母的字，普通话以e、ɑo、üe、iɑo作韵母，如“哥、何、药、角、喝”等。在音韵方面，临朐方言比较呆板，比较涩，不如普通话柔和，如韵母是an的字，方言读化音时读成ai化等。因此，我从谐音入手，在《康熙字典》和《新华字典》中查到“阔落”对应的书面语应该是“炣硦”。“炣”读音［kě］，本意是火； “硦”有[luò]石声；[lòng]洞穴两种读音和含义，“炣硦”即火洞，符合古人随地挖坑生火做饭的实际，此方言应属于e与uo相混用。由于古代普通百姓一般难有读书识字的机会，绝大部分语言都是口口相传而来，久而久之，［kě lòng］念成了［kuó luo］。
既然说到“阔落”，就再来说说与“阔落”音同调不同，且含义亦不同的另一个方言词汇“kuo（上声）luo（阳平）”。专指半大不小的猪，称“阔落猪”。此“阔落”又是什么鸟？实在令人费解。我又查阅了大量关于猪的信息：野猪首先在中国被驯化，中国养猪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早、中期。汉代以前虽已有舍饲，但直至汉代时止，放牧仍是主要的养猪方式。魏晋南北朝时期，舍饲与放牧相结合的饲养方式逐渐代替了以放牧为主的饲养方式。随着养猪业的发展和经济文化的不断进步，养猪经验日益丰富。唐宋时期养猪已成为农民增加收益的一种重要手段。殷商时期，猪仍被广泛用于随葬和祭祀。与前代不同的是，猪牛羊等组合随葬、祭祀的情況开始出现了。猪牛羊组合的祭祀周代称之为“太牢”，猪与羊组合的祭祀称之为“少牢”。《礼记·王制》称：“天子社稷皆太牢；诸侯社稷皆少牢。”即天子祭祀社稷时才用到牛、羊、猪三牲，诸侯祭祀时只用羊、猪两牲。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诸侯国君纷纷僭越礼制。在祭礼上，诸侯祭祀时也和周天子一样开始用牛羊猪三牲的“太牢”。大夫祭祀先祖，开始用羊、猪两牲的“少牢”。 无论是“太牢”，还是“少牢”，都是上层贵族实行的祭祀。普通贵族祭祀时，只用到猪一牲。战国以后，中国的贵族等级土崩瓦解，原来依附于贵族宗法制度的士，逐渐成为一个独立的阶层，其人数越来越多，来源也越来越复杂。大量的普通庶民通过经济、文化上的努力，逐渐进入士人集团，成为新的士人。而士人用猪祭祀的传统礼俗，也逐渐向普通庶民大众扩展，最终形成了普通中国人用猪肉祭祀的礼俗。因此，我意会此“阔落”应该是“可牢”的谐音，属于临朐方言中，e与uo混用，uo与ɑo混用。
“牢”［láo］，共有六种含义：
1.养牲畜的圈（juàn）：亡羊补～。
2.古代称作祭品的牲畜：太～（古代帝王、诸侯祭祀社稷时，牛、羊、豕三牲全备之称）。少～（诸侯宗庙，用羊、豕之称）。
3.监禁犯人的地方：坐～。
4.结实，坚固，固定：～固。～记。
5.粮食。
6.姓。
“可牢”中的“牢”应该是“1”或“2”的含义。因此，“可牢猪”就是指猪散养到一定的体态大小，就需要把它关到栅栏中圈养了或者说此猪已经长得可以作为祭祀品宰杀了。可能有人会说，“阔”谐音为“可”还能理解，“落”谐音为“牢”感觉不可信。但我还有旁证，在临朐农村，把猪还叫做“lao（阳平）lao（轻声、降调）”，其实就是“牢牢”二字的谐音，表示此物是将来的祭祀品。
以上是我个人的浅见，惴惴之言，愿与学者商榷，敬请方家不吝赐教！
作者：孙成波，网名汗青，临朐县作协会员。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