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的春天,史无前例的冠状肺炎病毒,殃及了苍生。病成了一种恐惧,病也成了瘟神的马前卒,令人惶恐不安了起来。老祖宗遗训,本命年是道坎,一向不信邪乎的我,竟也病在了鼠年的春天。

疫情防控特殊时期,我由于疾病困扰,不得已走进了眉县中医医院,在素白中,我嗅到了生命垂危的讯息。五颜六色的口罩,摭住了每一张脸,偶尔岀现的防护服,给不安的人群增加了一份凝重,就诊区,消毒液周而复始的喷洒,人在空气的净化中,捕捉到了些许安慰。疏散病人的医护人员,一遍又一遍的告诫就医者,切莫挤堆侯诊,保持距离避免交叉感染。
这个春天我是虚脱的,冠状病毒掏空了我的胆识,疾病轻而易举地降服了我的身体。在候诊室,虚弱的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回走动,排解着内心的不安。中午饭点过了,为避免与人接触,饥肠辘辘的我和女儿,买了些零食对付着充了饥。当医生要求住院治疗时,病情容不得我迟疑,疫情期的医院,病人和医护人员来去匆匆,硕大的医疗大厦,每个人的神经绷紧了,为病情担忧,也为疫情胆寒。
走进住院部的那一刻,发烧病区让人望而生畏,医护人员的贴心服务,和忙而不乱的身影,使我有了些许踏实。当我向医生要求购一次性口罩时,被婉言拒绝的时候,心里腾起了危机感。整个楼层病人不串房,医护人员与保洁员出入所有病室,口罩不够用的我,受着病痛与疫情的恐慌。在与医护人员闲聊时,经历了疫情一线防护时期的她们,对疫情没有丝毫恐惧,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病人,不要随意走动、串房,戴好口罩避免感染,陪护人与病人的体温筛查丝毫不马虎。
医院严阵以待的架势,免疫力下降的我,开始为口罩不够用发愁。好朋友托关系,一位医院的朋友送来了四个一次性口罩,虽然少也解了燃眉之急。女儿担心我的病情,执意留在医院陪护,看着孩子来去匆匆的背影,我手心捏了一把汗,既暖心又担忧。入院的第一个晚上,我做了微创手术,病痛使我身心疲惫,瘫软在白色的病床,瞅着煞白的天花板,眼里噙满了泪水。一向大不咧咧的女儿,瞬间长大了,那一夜,孩子陪护到凌晨二点半,我在似睡非睡中,总能感觉到孩子不安的神色。
那一夜,空落落的病房,就我和女儿两个人,孩子平生第一次将柔弱化为了担当,看护着病吟的妈妈。入院的第二天,是我最虚弱的日子。在病痛的折磨下,烦躁不安,连日来发生的烦心事涌上心头,情绪有些失控。中午,从没照顾过病人的孩子,将盛来的一大碗棍棍干拌面呈在眼前时,我泪奔了。不知所措的孩子,递过纸巾被我推开,转念又心疼起女儿强忍着酸楚,吞咽了几口饭。看着一脸懵逼的孩子,百感交集,我也在自责,发现平日里对孩子教育的盲区,我叮嘱了女儿,病人宜食清淡,易消化食物,比如小米稀饭、馄饨、汤水食物……,孩子看见我情绪稳定了,方才去收拾碗筷洗刷。
第二天下午,病房又住进了一位病友。新来的是位四十左右的高挑女人,她活蹦乱跳的样子,让人质疑她是否有病,她热情豁达,我们很快就熟悉了,并且姐妹相称。疫情时期,为了不给家人带来风险,病友妹妹一个人来医院治病,她唯一皱眉头的一次,是做完微创手术后的那会。常言道:“同病相怜”,在冷清的病房,我们相互安慰,相互帮助,感觉病离我们远了,情谊越来越近暖暖的。

入院的第四天,我仍然虚弱。我所兼顾的《眉县作家》平台的稿件陆续而来,王新秦老师的文章《疫情过后我们该思考些什么》读完,我再也沉不住气了,王老师语重心长的警示,应该让更多人阅读,提高防疫觉悟。那天,我一只胳膊挂着吊针,另一只手在女儿的电脑上制作公众号,晚上九点多,五篇公众号发表了,我累得直不起了腰。
作协杨主席得知我住院,特意打来电话,知道我正为口罩发愁时,刻不容缓地托好心人,将一包口罩免费送来。之前,医院的护士也送来三个一次性口罩,一位文友将仅有的一个N90口罩送给了我,他自己戴的口罩却己起毛褪色了,病痛无情,人情知冷知热的援助,让我一次又一次感动。后来,朋友从外地快递了一些口罩,虽然来之不易,我还是分给了病友妹妹一些,其实冠状病毒就是挑战人类的自私自利,来逐个击中,我们抱成团病痛与病毒是无处下手,自然会溃散。

在医院的日日夜夜,女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妈!你有我呢”,让我重新认识了有些任性的丫头。我做理疗不方便吃饭,女儿喂饭、喂水。我烦躁时,女儿和我面对面聊天,逗我开心。我无聊了,女儿给我推荐精彩电视剧目,打发漫长的时间。
病房里,走动最多的是医护人员。一次又一次的测体温,一次又一次的问诊送药,白衣飘来飘去,如一道道晨光,病人能感受些许安慰。保洁员的深绿色工作服,裹着不知疲惫的身体,擦地板、喷消毒液、清理垃圾,都是默默地行动一声不吭,直到病床上躺满了病人,她们还是同一个表情,同一个动作。
最后入住的病友,身怀七个月身孕,由于动了胎气入院治疗。三十岀头的女人,中等个子,留着一头短发不乏干练。闲聊中得知,她是县卫健局的职工,从正月初一直在抗疫一线工作,她讲述抗疫一线的情景时,情绪很激动,眼里闪烁着泪光。她的同事通宵熬夜走访外来人员,她的领导亲临一线,为疫情寝食难安,她们的家人多少次,在暮色中翘首以待。她有身孕本可以请假,她却不允许自己自私,直到动了胎气不得已退下,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眉县卫健局抗疫一线的一名女职工。
另一位入住的女病人,三十左右,她是这家医院财务工作人员。她对疫情防护措施很平静,没有我初来的恐慌,经历了疫情期最严酷的日子,她看似比我成熟。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机,用手机督促着儿子学习,陪护的丈夫是位老师,一整天难得见一回,一边忙工作一边照顾爱人。
四张病床躺着四个病人,我们在隔望中打发着日子。夜晚我被呼噜声惊醒,是陪床的两位男士,他们可能太累了。窗外,透着微弱的光,我依旧虚弱着,身心疲惫地软卧着。街灯下,过膝的棉大衣,为守夜人摭挡着风寒,来回度步的影子忽东忽西,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有了守夜人,更多人会睡得安稳些。
岀院的那一天,病床上的姐妹目送着我,真的挺温喛。人生不经意的遇见,如漂泊中的一片绿舟,让人念念不忘。女儿要去单位复工,临别带走了我无尽的牵挂,把几盒药塞到我手里,叮嘱我按时服药,孩子转身的那一刻,我方记起,爱吃零食的女儿,没有买她爱吃那块奢侈的水果蛋糕。
长风习习,我目送女儿远去。转身时,孤身一人流落在市井,依稀的人流来去匆匆,始终与家为轴心转动,连日的病痛煎熬,我也该回家了。

病,其实有时就是影子,穷追不舍时,人是煎熬的。病,如果成了人生的另一种遇见,何尝不去珍惜?健康如果在,一切的纷扰都不重要了,如果放下了,病还会纠缠不清吗?
日子在晴朗中开始,病也渐渐好起来了,疫情也离我们越来越远。这个春天阳光温暖如家,有种久违的味道刻骨铭心。
作者简历

李亚红 女,笔名秦岭雅居,陕西宝鸡作家协会会员,眉县作家协会会员、副秘书长,眉县楹联协会理事,眉县朗诵艺术学会理事,江山文学网绿野社团社长助理及编辑,中国散文网会员,作品多见各大文学网站,与纸媒刊物,并在省市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