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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凤凰·总第0238期】陈白衣诗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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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组诗《雨水如此漫长，仿佛在彼此复制》
文/陈白衣
◎雨水如此漫长，仿佛在彼此复制
相较去年，这沸腾的雨水
落在安静的路上
不可预防的相遇是明亮的
照见令人心软的事物
有人是远方
就有人从远方归来
撑伞的人不是你
雨再大些，淋湿的也不是你
◎雨水如此漫长，仿佛在彼此复制
相较去年，南方又远了些
更远的地方，一个人从自身中分离出去
一只苹果开口说话
就变成两只分享孤单的苹果
高德地图里已春暖花开
我指着一片浅海湾
雨服从那里、那年
一封旧信裁出的波涛
◎雨水如此漫长，仿佛在彼此复制
相较去年，雨水是两个人各下各的
各湿各的天空
有时天空是瓦片
有时瓦片是发呆的药引
说话的意义要大于沉默的器皿
盛水的时刻要远逊于倒出来的瞬间
我多数时候干脆什么也看不见
滴滴嗒嗒，身体向外落着针
◎雨水如此漫长，仿佛在彼此复制
相较去年，咽炎轻了些
独坐久了些，莓茶又续一杯
你摔瓷器时，声音沉闷是死去多时的
声音清脆的，是强撑的一口气
说废话的时候，你还在
不说话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了
雨还在，薄命还在
君问归期，无人回复
◎雨水如此漫长，仿佛在彼此复制
就这样吧。让雨下
下吧下吧，累了
就放进耳朵里下
雨水里的星星又多了几颗
这一夜是死掉的一天
是代替从前全部死掉的一天
相较去年，这一天如此漫长
滔滔不绝的年轻人悄然老去
二、
◎春天那么近，你那么远
新楼建成，院子也拉好了
小工们在墙体红砖上抹水泥
挖掘机取土，弃之墙外
----那里春风吹，杏花落，我侧身拍照
扩建中的民族小学
在我左侧，做好开花的准备
春风也在吹拂那里
孩子们从树枝上跑下来
油菜花跟着跑，书包不要太重啊
----那是我喜欢的样子
◎春天那么近，你那么远
在枝上，月光落得不成样子
大白鹅从雪中跑出来
鹅、鹅、鹅，一首诗隔着铁网
一个人隔着杏花
晨起的薄雾正在散去，泥土新鲜
他们被春风吹在一起
◎春天那么近，你那么远
你认作麻雀的小生物
是喜鹊，蹲在电线上
它们身居高位，俯视低处的田野、农居
突然又翻身
落下一道漆黑的闪电
哦，我的王，你的冠冕化作了油菜花
◎春天那么近，你那么远
山中旋转前进的花朵，有时杏，有时红叶李
风大一些，就换成路边的桃，白玉兰
除了植被，深红色层页岩
也在光和作用中，变成温润的泥土
向南是寿春，再向南则黄冈
那里木石河遇花则缓，遇鸟则鸣
我猜，更早的花开，已成最易辨认的一群
在春天，走进我们中间
◎春天那么近，你那么远
寿唐关只剩个架子，放在双峰之间
去年的狗尾草还摇着前年的秋天
我从隘口走过，从无规则走进圆里
一个人成为月亮的分身
远处泡桐将长出更加宽大的叶片
下自坟茔拥挤
上午十点钟，逝去的人就停在这里了
这不妨碍，它们接受春风吹拂重生的事物
三、组诗《我是那个愿意给你写信的人》
◎想去小学换位置
春风吹来，一个看花人
变成野蜂
蜂是花
花是60度的二锅头
他和它们皆不擅饮
须互相搀扶
才能从田野里走出来
甩鞋帮上的黄泥
这春日附加的重量粘性十足
有的落在水泥路面上
有的落在。。。。。。
唯有落进童年的劲头大
瞬间
就传出回声
◎ 回信（古风）
春风岁岁过长淮，带泪花从眼底开。
只怕蜂蝶寻故里，赊谁梦向旧亭台。
◎ 回信
曾习李杜旧文章，怀坐桃花认故乡。
尔等春风须努力，长淮才过复边疆。
◎星星的回信
亲爱的大妹：见信好
春风又到，我还是活成了球形
愧对美食
渺茫的光已给你寄去
望收好，若你路过的人间过暗
可开窗内服
墙外的红叶李开碎白花，薄命
偶有轻咳，尚不及你
光也分给它一些
哦，你可叫它小妹
记得叮嘱寒光不可多食
你也慎用
睡前，记得熄灭炭火
和远方的人道晚安，收到你的来信时
我也在那里
◎上帝是个独裁者
他托着月亮的腮帮子
坐在某个星球上
我坐在另一颗蓝色星球上
给他修手机
换好屏幕
顺手在上面题了一首小诗
可能我写得
不够赞美他雄居宇内的无敌英姿
他按下回车键
从我脑海中删去
带给他不安的那几行敏感句子
◎我是那个愿意给你写信的人
就从一只矿泉水瓶说起
写“愿意”时，它们从文字里跳出来
不确定
它们是不是空着
是不是在这个下午拧开了盖子
当我写“愿意”时
它贮藏的水是不是有了涌泉的冲动
我是那个愿意提笔为你写信的人
贴八分邮票，用纸封住纸
并相信经手而过的人都很善良
使秘密，永成秘密
四、组诗《春天的集结号》
◎月光是月亮落下的灰烬
再近点
月亮就坐回桃花上
夜晚，我从树下走过
小区窄塘中
鱼儿浅睡
它们不时听见
月亮的灰烬重又落满一层
◎太阳吹起集结号
万亩春风浩荡
万亩桃花与梨花倾身向前
子墨说：分不清日出，日落
为啥要分呢
和我一样
它一会骑行上山坡
一会又骑行下山坡
◎山川之美
从黑暗中升起来
从一片草尖上升起来
从大地腹部升起来
从一面摇晃的油菜地里升起来
山川之美
也是喜鹊转身，落下枝头之美
也是院中几只土狗、白鹅、鸣吠之美
◎太阳里也住着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有一次，我骑车过魏台子
它停在淮河上痛饮
那时起，我就猜到太阳里也住着人
为了不让我发现
他们把很强的光照下来
却不小心，在我身后留下浓重的阴影
◎大地升起绿色的火焰
我从野蒜中闻到葱味
你说这地韭菜长得真壮实
春天太宽阔了
万物萌苏，就是拿来错认的
升到山头的鸡蛋有了
淮水近前，还缺一个平底锅
就可以秀一下韭菜炒鸡蛋的厨艺了
◎看见行船在花朵上漂过
河流、云朵，被对岸的柳树唤住
万物到了远处，都会低下来，互相体谅
如果世上真有瞬移
你像春天一样，被众生迎回
这将是更好的一天
我举着肉身，这高过人间的部分
正穿过油菜与麦地间的田埂
◎一棵开了花的树
李子开小白花，仰头时
蓝天镶花边，被分成多边形
我走在石子山径间，向上推一推
那里应该有一扇窗户
被冠以流水之名
那里还有某人
被冠以爱，不可说。树下婆婆纳正开成满天星
◎淮河在安静地流淌
一匹蓝布被抖开，上面画一条船
再画一条
阳光长着鳞片，在春天
万物生长如鱼群溯流
而在更远的地方
你独坐窗前，读芬兰诗人索德格朗
替她的忧伤找一个今世的肉身
◎油菜花开在山腹
最后，我们都离开了
留下一尾鱼，一把吉它，一只燕子
在山谷中
给一块油菜地取个人间的名子
好记，好养
如果我们重来，它还会靠着淮河开黄花
哦，这被风吹动的灯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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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子君 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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