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多了，提供了一个观察人狗关系的平台。观察下来，有个重要的发现，就是:说人牵狗，是不确切的，说狗牵人，这才是事实。

        今天一早，隔壁楼层一位妇人正牵狗出来，物业清洁工问她准备去哪遛？妇人答:随便它呵，它朝东跑，我就朝东；它向西跑，我也向西，我是没方向的呀。听了我赶紧捂嘴，深怕笑出声来。心想，这位妇人和这条狗一路出去，谁牵谁？谁跟谁？谁在前面？谁在后面？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倒是值得看一看的。不一会，那急急奔向小区大门的，是条大狼狗，足有半人高，竖起耳朵，瞪着恶眼，它一出门外，就兴奋莫名，朝前直窜。那妇人则紧拉绳子，哎哎叫。狼狗全不理会，只顾朝前奔，妇人只得后仰着身子，像一把入泥的犁头，被狗拖着一路小跑。狗跑得慢，她也跑得慢；狗奔得快，她也奔得快；狗急刹车，她也急刹车；狗呼哧呼哧，她也呼哧呼哧，我不禁连叫作孽。心忖想，这条狗跑的是变速跑呢，不要把女主人拖死了。

        可后来走近一看，妇人虽上气不接下气，内衣全让香汗湿透，但脸上居然还笑意荡漾。遂知道，被狗牵着满世界跑，原来是件幸福的乐事。

       狗牵人，人随狗，狗也一定是快活的。因为你看，它这样胡天野地乱跑一气，主人非但不怪罪它，反而跟在它后面，屁颠屁颠的，有时近乎自虐，主人也要跟上狗，完了还要给它好吃好喝，这等于就是对它行为的肯定。

        久而久之，狗牵人就成了某种定势。所以，你现在注意看，狗与主人一道出来，基本上都是狗牵人。不像我们小时候在连环画上看到的，贵妇人走在前面，小狗总是被牵着跟在后面。

       这说明，狗地位今非昔比，狗东西被人宠刁了，已经爬到了人的头上。

      （记于2020.01.18北平客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