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点死后的故事
文/季礼(河南原阳)
这几天在人家白事上,不觉想到自己,常吃别人的烩菜,说不定哪天自己的大锅菜也就烩好,冒着腾腾热气,院落里一片嘈杂……
如此想仿佛听到为自己吹响的阵阵唢呐。
其实卑微的人生,就象一阵微风刮过,或是一阵小雨停歇,雨过天晴一切恢复依旧,地面也很快不再潮湿,所有痕迹统统被时光带走。
我幻想有一天自己就像一个熟透的果子落了地。我终于得了清闲,躺在野外的坟墓里。
坟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终于有暇感受四季的丝丝变幻,原来岁月竟如此静好。在世几十年总是脚步匆匆,竞不觉有如此的美景。
冬天的坟场最是萧瑟与寒冷。枯草与落叶因为寒冷并闻不到什么湿霉气息,因为霜冻和一些积雪走上去有些咯吱咯吱的声音,不似春天觉得松软。月光下婆娑的树影在晃动,仿佛是不甘寂寞的魂魄在跳舞。虽有月光,只是太清冷。
一只猫头鹰就停在不远处的树上,不时的叫几声,像是为野鬼配音。生时就厌恶那畜生,总是让人想起鬼……想想自己如今竟也成了鬼,不觉有些可笑,本想放声大笑几声还怕吓了夜行的人,只好作罢了。
远处村庄的灯光偶尔闪烁,那是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只是遥远的再也回不去。这坟场也太熟悉,从小就随大人上坟,在那里玩耍,又在此送走爷奶,母亲及族人。最后竟也成了自己最后的归宿。
逢年过节孩子们也总不忘来看我。过节的时侯便早早地开始念叨。似活着的时候盼望上班在外的孩子。只是孩子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每每像是吃一桌就要散去的筵席。
儿子离的近总是来的早些。看着儿子我就想起、走的那天,他拖着长长的孝衣蹲在地上哭泣,仿佛儿时我打了他一般伤心委屈。孙子还不懂话,嘻闹着跑来跑去,妻也只是默默流泪,大家都在忙也无暇顾及她。夫妻的关系很难定义,是至亲或是至疏都未可知,也许随着大难来时各奔了东西。
儿子总是带些我平素爱吃的东西。东西还没有摆好,孙子就抓到了手里,儿子慌忙打开了孩子的手,对于小孩子我怜爱还来不及哪会怨他。看到孩子仿佛看到自己仍在这尘世上,虽守着无涯的寂寞也心安。
儿子于我烧了些纸钱,竟升起袅袅的烟儿,他小时我管的严,他总是不愿与我说什么话,可我几十年的积蓄都给了他,给他买了套宽敞的房……儿子仍是没什么话,一支支地吸烟,眼中尽是忧郁,鬓角竟有了些白发,衣服也不像年轻时讲究,背后很有些皱巴。这孩子竞又破费,点起礼花,礼花升高炸响,看到儿子露出笑脸,我也仿佛从寒冷中得到些温暖,又似被掏空的心慢慢地又被希望重新填满。
儿子静静地收拾东西,缓缓地坐上车开走了,还是我在时的那辆车,早几年就吵着要换,几年过去了竟还在开。
不大会儿女儿也来了,也带了些时令的水果,一包包的点心,比我给她上学时装的还要多。
女儿一来就开始哭,这孩子太没出息,当年上学时我送她,每当分别她总是先湿了眼角儿,也让我对她总是挂念太多……
女 儿穿的显然光鲜的多,她出嫁虽没花我多少钱,可她上学恁多年钱真也没少花。
女儿一边哭一边念叨,埋怨哥,埋怨嫂,尽是人家不是,听的我竟有几分恼!
那一天女人也来了,她收拾的干净利落,衣服似乎比原来更有情调了,只是来的有些晚,坟场的筵席大都散去了。她坐一辆灰色的车,那车远远地停在公路的边上。她带来几样我平素爱吃的东西,手艺这几年也很有些长进了,一起生活几十年,她还算了解我,她与我讲这几年孩子们的事,让我放心,说那些年苦了我,生活刚有些起色,好不容易不用操心孩子了,却独自走了,说着竞落泪了。我听着竟也有几分伤心,只是无法去安慰她,感叹那些年对她竟不够珍惜……
远处传来几声急促的喇叭声,女人看了看继续念叨,说她过的也还好,别操心,只是不会常来看我,几十年的夫妻总是难忘,只是怨我狠心撇了她,再见怕只有来世了。唉,生死难料谁又愿一朝竟去了呢?她手机响了,她没有再犹豫起了身,坐上车,车开走了。
我知道不用再操她的心了。我突然想起她最初与我一同回家的样子,那时她还年轻的很……
是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随着焚烧纸钱那袅袅的青烟儿,我自散了我的灵魂。
一切一如既往,只是我不在了。
写了此文,不觉心里释然许多,想起自己剩余的半截儿人生更多了些爱抚与怜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