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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宝贝疙瘩》
(原创首发)
文/海
姥姥有三件宝贝疙瘩。一架产自民国时期的老坐钟,一对沉重的铁铸煎饼熬子,一盘纹络交错的石刻老磨。
老坐钟造型典雅,走时准确,是姥姥最喜欢的物件。它被高傲的摆放在姥姥家一间半老屋里那个笨重的、紫黑色的柜子上面正中央。每隔半个月姥姥为它上一次弦,天天擦拭的一尘不染。姥姥自从嫁到这条街上以后,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命运多舛的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丈夫,咬紧牙关,扛起了家庭重担。清晨,钟响四下她便从炕上爬起来,做饭喂鸡喂猪收拾家务伺弄菜园子打点孩子上学,然后到生产队里挣工分。晚上,点灯熬油,缝缝补补,洗洗浆浆,钟敲十下才会躺下歇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姥姥是踩着钟点劳作,踏着钟声忙碌。从此,生活有了节奏,日子有了奔头。姥姥说,自己就是一个贱骨头,如果闲着没事的时候,浑身上下哪都生疼。在老坐钟的敲敲打打下,儿子女儿长大成人,家境一天天宽余。那架不停摆的老坐钟,姥姥依然每隔半个月上一次弦,依旧擦拭的一尘不染。

姥姥是山东人,摊得一手好煎饼。老屋墙角下,一条麻袋里卧着两个煎饼熬子。早年间,姥姥背着它四处为乡邻摊煎饼挣零花钱。成立人民公社以后,熬子支在街里开的一家饭馆挣工钱。姥姥每天从早到晚能摊百十来斤煎饼,工钱与掌勺大师傅相差无几。姥姥告诉我说,在泡好的玉米中,掺入一定比例的熟玉米粥和泡好的黄豆磨成煎饼面,是她的秘笈。如此摊出来的煎饼,吃起来既柔韧又香甜。熬子闲着不使唤的时候,姥姥常常用豆油底子,将它们浑身上下涂抹的黝黑瓦亮的。姥姥常说,熬子就是陪伴她挣钱的老伙计,铁傢伙只要是吃透了油才不会生锈,摊起煎饼容易起皮。姥姥家的后院有个苞米仓子,底下常年蹲着一盘老石磨。厚重敦实的石磨,一年四季转着圈地磨出全家人的口粮,喂猪的饲料和做豆腐的白浆。磨道上有一圈深深的辙,那是姥姥常年累月用一双小脚踩出来的。磨杆光亮润滑,那是姥姥用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掌磨出来的。磨盘曾经磨过苦难岁月充饥的玉米骨子和榆树皮。也磨过好年头黄灿灿的玉米馇子和红通通的高粱米面子。似水流年,斗转星移,不停转动着的那盘老石磨嗡嗡地发出着感叹声,似乎在与推动磨盘的人低沉地对着话语。它在感谢姥姥让石头变成了有生命的精灵,它在向姥姥证明石头也会唱歌。后来,尽管街里有了电磨房,姥姥始终也离不开这盘老石磨。姥姥说,电磨虽然是好,可磨出来的米面,咋就吃不出石磨推出的那种滋味呢?她还说,最不忍心看着石磨上面落满灰尘,害怕它真的会有一天变成了没用的石头。时光流逝,岁月无情,如今姥姥生命中最心爱的三件宝贝疙瘩,已经随着她永远地消失了。留给我的,只有那苦涩的回忆,还有梦中姥姥慈祥的笑容。

海,原名杨林海丹东水利局办公室主任,现已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