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算命(小说)
文/山瘠
最近冠状肺炎病毒疫情传播的事闹得人心惶惶,老金大年初二午后就被老太婆给看管上了。这不,午后1点前他接连接到3个电话,都是老麻将友打来的,邀请他去救三缺一的场。老金变着法子找理由都一一给回绝了。
老金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吸烟,一边心不在焉地品着龙井,感到百无聊赖。他索性站起,将喇叭筒烟按在烟灰缸里熄灭,随口唱起:“为救李郎出家园……”
老太婆走过来数落:“老不死的,瞎嚎啥?一家人都在家里,多让人不清净!”
她的话声刚落,又一个童音响起:“外公,你唱得真棒!接着唱,我还没听够呢。”小外孙子正在拍着小手摇头晃脑。
老金俯下身子,右手习惯地抚摸着小外孙子的头,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卧室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老太婆,我下楼买包烟。”

老太婆顺着老金眼望的光线看去,她噗嗤一声笑了:“去吧,都两点多钟了,麻将你是玩不上了。我说老头子,现在传染病这么厉害,你也得为咱这一家人着想着想,别因为你一个人消遣乐呵把一家人都赌上!”
老金听老太婆的话扎耳,他眼一瞪刚要发火,可马上又陪上笑脸:“孩儿他外婆,你说得对!听你的,听你的。”

老金从小区大门外的超市走出,又回过头来望着超市发呆。每天超市这个时间段的人络绎不绝,今天这是怎么了?偌大一个超市仅看见零零星星的十多个顾客。
他苦着脸低下头点火吸烟,气火机按了十几下也不见着火,火机里的甲烷气体还是满满的。
“老金弟,过来,过来,老哥这里有火机。”二十米外地摊算卦的许大仙看见了老金,他皮笑肉不笑地坐在小板凳上屁股没欠动一下正示好地招呼着。
老金不好意思驳人情面,他没再进超市,只好向许大仙走去。他来到许大仙面前,随手递上一支中华:“大仙哥,新年好!”
“老金弟,新年好!”许大仙接过烟,“嗬!好家伙,‘大烟炮’换成洋枪了。”
“大过年的,你怎么还在摆摊啊?算命人多吗?”老金看着超市门前的几个行人急匆匆走过,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在家呆不住,出来摆摊摆惯了。”许大仙面露苦色,“不出来心发慌!”
接下来,老金蹲下陪着许大仙吸烟,两个人只闷头吸烟,谁也不再说一句话。超市门口,摊位前没一人走过,空气似乎凝固了。
许大仙的问事劈字卦算得很准,很灵,他大仙的名声被人们广为宣传,久而久之被传得很远很盛。以前,每天来摊位算卦的人很多,有时多得前来算卦的人,被排在下一天也是经常有的事儿。

三年前,老金自入住这个小区时,就找许大仙算过一卦。他那卦是回北方老家前,问去乡里要二十多前被没收的三垧土地能不能要回来,这一卦算是被许大仙给算中了。老金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那卦算得够神的。人们说许大仙算卦时有老仙附体,老金他信。
老金被手上的这支"洋枪" 烫了一下,他立刻把它扔掉,人也随后站起:“大仙哥,给我来一卦。”
“老金弟,你可别同情我!”许大仙犹豫了一下,“好吧,老弟所问何事?道来。”
老金本能的用眼向四周扫了一遍,街道、超市门前空无一人。他低下头一呲牙:“大仙哥,帮我算一下大运吧。”
“你参加过几次高考?”
“两次。”老金虔诚回答。
“你一生做过官吗?”
“没有。”
“没有算0。”
“你学生时代偷爱过的女生她知道吗,有几个?”
“两个,她们不知道。”
“你一生除妻子外,还与其她的女人有过夫妻之实吗?实说。”
“没有。”老金脸红了一下瞬间消失。
“啊,没有按0算。”许大仙头没抬。
“老金弟,这卦不好哇,2020年你有一大坎儿啊!”
“大仙哥,这坎儿怎么能破解啊?”老金听了这话,顿时被惊吓得脸色煞白。他不怕死,他怕他这个坎危机到家人。
“老金弟,这个坎儿还真不好破解!除非……”
“除非什么?大仙哥,你快说,我不怕破费花钱!”老金像是掉到大海里的人,在拼命挣扎时,突然伸手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喜悦。
“老弟,这是哪里的话啊?凭咱老哥俩的交情,我能让你破费花钱消灾吗?那我成了什么人!”许大仙一脸严肃,“除非你家大年初三能招财进宝,进一笔不大不小的外财,这样才能算是自然喜与灾难两相抵消掉。不然,没有好的法子解决的。”
老金听了这席话,更加愁眉苦脸了:“大仙哥,这该让我如何是好啊!咱是拿社保工资的人,这个年物价高涨得吓死个人,超出往年几倍。为办置这个年,家里人的工资花个净净光。再说了,这也不算是外财呀!”
老金眼圈儿红了,一脸呆相麻木地瘫坐在超市斜对面卦摊前的水泥台阶上。许大仙看在眼里,觉得不落忍就站起来前走了两步,伸手递给老金一支香烟。
老金摆了摆手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家走去。
老金进了家门,接过老太婆手里的抗病毒口服液,喝干后他就一头扎到床上,晚饭也没吃,这一宿他翻来覆去地折腾几乎没合眼。
当太阳再升上南天时,老金戴好防护口罩下了楼。大街上行人的影子全无,大半醉的他漫无目的游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彩票站的门前。
老金想起了前几天中的那个彩票丢失的事,心就更不顺。他晃晃悠悠地见门反锁着,为发泄心中的怒火,上前就猛踹了一脚。
“哪位呀?稍等,这就来了。”门里有人回应。
老金听到屋内男人的喊话声,吓得浑身击愣愣打了个寒颤,心想:可别摊上事!被暴打一顿事儿小,再挨告被抓进看守所里吃几天牢饭,那可不是被许大仙的卦给算了个正着,这比被传染上疫情等死也小不到哪里去。他的酒劲儿被吓得净光,人急忙跑走。
“阿叔,你停下,别跑!停下,别跑!”
老金听见身后的喊声,追赶的脚步声,魂被吓得飞过云外腾上了九霄。他跑着跑着脚步渐渐变得慢了,人喘息得上气接不过下气儿来。
“大叔,停……下!”一位三十出头的小个子广东人横站在了老金的面前也喘息个不停。
“停下……你能……怎么着?我就踹……你店的门了!”这是老金生平第一次壮着胆子与人对峙发横。若有人说他有过打架斗殴史,那是连小鬼都不会相信的事!你看,他的那两支腿突突得更厉害了,像是着了魔被哪位仙家附了体。
这时,小广东缓过劲儿来,人站得笔直并双手叉着腰,脸绷得一副严肃相,他仔细地上下打量起老金来。
老金更发毛,更怕了,可他那东北人固有的大嗓门喊起话来,给人的感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怕意,越熊时越能用骂人的话来壮胆的熊劲儿没有丢:“奶奶的,我大不了和你拼个鱼死网破!反正,早一天晚一天多不了多少天都得是一死!”
小广东被老金连骂带吓唬搞得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山雾罩的,一脸的懵懂。他只好用一副笑脸来缓解气氛:“哈哈,阿叔啊,你意会错了,我追赶你哪里是想与你打架呀……”
“那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我踹了你的店门,你还要请我吃茶?!”老金在窃喜,抢过话心仍有一丝余悸。
“阿叔,年前你来彩票站对中奖号码,是不是喝酒后来的?”
“对!没错。喝不喝酒的事儿你也要管?”
“我看了彩票后对你说,这张票还没有到兑奖时间。你那天喝得太多了,神志不清醒,把我的话听听错了。我说的‘还没有’是说没到兑奖时间,你吼我诚心和你过不去。然后,你把票扔屋地下就走了。”
“那又咋样?”老金的嘴软了下来,在回想那天事情的经过。
"你走后,我把票拾起替代你收管好,你的彩票中奖了。这几天始终不见你再来彩票站,可把我急坏了!"小广东轻描淡写的说。
老金听了呆若木鸡,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眼圈儿又红了:“小弟弟谢谢你!中了多少钱?”
“大约是5400元左右。阿叔,走,跟我把钱取回吧!”小广东伸手握紧老金颤抖不止的手,他似乎忘记了冠状病毒会交叉感染的事儿。虽然,老金不是传播病菌的患者,可老金还是微笑着把手慢慢地收回。

老金走出小广东的彩票站,眼泪还在噼啪噼啪不停顿地掉落,他没用手巾纸擦拭一下眼泪。这时,他不怕被别人看见他的这副熊样。好在此时大街上仍然是静悄悄的一片沉寂。老金右手紧紧地抓着一踏百元大钞,还时不时的把它往前胸贴一下。这倒不是老金这一生穷得很少见到过这么多的钱,抑或是在别人眼中他是爱财如命的人。而在他看来,这不是钱,这纯粹是小广东弟弟的患难之中见真情的一颗友善的心,一颗仁慈的心啊!
老金虽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更不会夸夸其谈地说出长篇大论的一些感恩的漂亮话,但他也有一颗原本属于高级物种的人心。他的这颗心被小广东的心给染色了,赤化了,又变成了同一体。瞬间,膨胀起来变得博大了。
老金的泪不流了,他终于知道了人活着的这一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还要有颗博大友善仁慈的心去为受困,受难的他人活着。想通了这些,他的脸上焕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光泽。
又一天,小区里有的人在地铁站前看见了老金穿着防护服,正在无偿的为外地行人发放自己出钱买的防护口罩。

作者简介:山瘠原名夏云凤,内蒙古莫力达瓦旗人。喜爱诗词歌赋,闲暇时喜欢用诗歌、诗词抒发感情。有诗词、诗歌、故事、小说等500多首(篇)被多家网络诗社、文学传播媒体及纸刊采用发表。偶有近十首歌词被谱曲演唱上传QQ音乐、酷狗音乐、全民K歌等发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