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夜余占刚让他去顶撞村长,是的,忐忑的心跳了几下,当他快走到村委会时,手机响了,是余得水打来的,喂,余三桥,今晚会议取消。余三桥的心象皮球象轮胎咚一下泄气了,是的,他一时转不过弯,急忙问道,村里喇叭广播开会,怎么又不开了?余得水说,镇里过几天才来检查,过几天才说,不过有点事!余三桥忙说,什么事?村长说,我家猪圈的粪该起了,明天拿粪叉,穿上雨靴来。余三桥心里七上八下,天渐渐热起来,谁原意干这又脏又累的活,过去村长一说起圈,他立马去了,村长给他一百块,一百块不多,他还不要哩!村长心实似的,硬往他兜里塞,其实谁也明白,一百块确实不多,找别人起圈,最少三百块,村长打的算盘叭叭响,而余三桥也不傻,也清楚的如溪水一样清澈,他是谁,他是人家手下的人,他不听人家摆布行吗?谁让他当的村民代表,谁开会给你十块钱,村里有点活找你干谁给你一百块,干部去饭店喝酒,谁让你去吃菜底?这些好处没有村长发号施令,你余三桥算个屁。


村长家有钱,可人家从不舍得多掏,让余三桥起圈,给一百,他气愤了,不知为什么?从余占刚给他施加了压力,他的良心倾向了余占刚,他们这条烂街这么下来,说得过去,你村长就这么心安理得?你不为百姓办实事,我尊重你,值嘛?他嗫嚅地说,我有点感冒,你找别人。余得水觉得有问题,过去答应挺痛快,现在怎么啦?说,感冒算病呀!庄稼人太娇气,你喝点药片子,再过两天起圈也不迟。是不是嫌我给的钱少,现在物价涨了,我给你加五十。余三桥没有感冒,只是话不能说的直白,他能回绝村长嘛?他真不愿干重活了,他今年七十三岁,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不死也是根刺,七十三岁是道坎,这一年是否真的能平安渡过,他也怕死,现在的社会状况越来越好,吃穿不愁,谁不愿意多活几年,所以他腰里挷了个红腰带,这红色能压邪,按说他不相信迷信,只是让心里平复一下。

村长又说了,要不我找别人起圈。余三桥说,我这回起圈不要钱,你答应我个条件。村长说,你要什么条件,说吧!余三桥说,你把我们这条烂街的事管管吧?村长说,又是这条烂街,每个村里都有相似的事,再说了,马上镇里又来咱村检查,正忙碌着大街的工作,今年一定要得美丽乡村这块牌子,关于烂街的事,往后拖拖。余三桥知道这拖拖一拖又是不管,他真的气愤,说,算了,起圈的事你找别人吧!他挂了电话,突然腿打软了一下,以后怎么办,得罪了村长,他骂了句,余占刚呀余占刚,你小子坏透了。此时,身后有点火,他胆怯,说,谁?谁抽烟了,你是谁呀!此人不念声,把余三桥吓得魂飞魄散,想跑,腿软。他不由想起幼时,村南岗扔了好多死婴,那时医药短缺,病死好多婴儿,都扔到南岗上,一到晚上,好些磷火从那里冒出来,俗称灯笼鬼,只要人一靠近灯笼鬼,灯笼鬼就会把你吸到坟堆上,也许余三桥从那时落下了胆怯的病根。突然此人朗朗一笑,是余占刚的粗糙嗓音,咳嗽了一下,余三桥又骂了句,人吓人吓死人,你个王八蛋,你想干嘛。

余占刚把烟头摁灭,站了起来,把余三桥一搂,说,咱们喝酒去。余三桥怔了,说,怎么想起喝酒?余占刚说,我痛快,我愿意请你喝酒,你现在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余三桥说,我刚才骂你啦!余占刚说,随便骂,骂的好。
第二天,余三桥在大街干活,把坏了的道边砖换换,再抹点水泥灰,突然余得水开他的小车下来了,说,给你这三百块干活的钱。余三桥知道得罪了村长,知道不叫自己干了,说,我干了五天,你说一天一百块,还差我二百。余得水脸阴沉了,你要不要?命令似的,显露了村长的威风,余三桥说,我白干两天活呀!余得水把钱甩了过去,说,你去告我吧!余三桥说,我不告你。余得水说,那我告你。余三桥诧异地说,你告我,你告我什么?余得水说,你院里铺的砖是怎么回事?余三桥说,那是你叫我拉了二百块砖,你说,余三桥呀!你院里都长草了,建设美丽乡村,这砖有多余的,你拉点砖,铺铺你的院子呗!余得水很坚决地说,我说这话啦?有嘛证据。余三桥说,既然我没证据,我拉的砖是从砖厂买的,一模一样的砖多哩!你说混账话,我也说混账话。余得水掏出了手机,说,乡亲们都来看看这视频。来了几个人,大家七嘴八舌都说余三桥是个贼,偷国家的道边砖,砌自己的院子,破坏美丽乡村建设,该抓起来。余三桥想不到余得水阴险狠毒来这一手,拍了他的视频,再加上几位乡亲们也骂他,这几个人也偷过国家的道边砖,也铺了自己的院子,可自己敢说呀!他不敢再得罪人,噤了口,得罪了个村长,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再得罪几个人,还不把他吞噬。他没本事,他只有哭泣,家里过日子,盖房钱不够,哭泣,儿子结婚钱不够,哭泣,一哭,媳妇就去娘家借钱,这事就挡了。现在又逼他没有活路,他委屈的抽泣起来,鼻涕流到了嘴里,嘴里含混不清的骂道,余占刚呀余占刚,你个王八蛋,是你纵的我得罪人,余占刚你不得好死。

余得水说,村里开会,你以后也别参加了。既然抹了他的村民代表,不吃劲,丢弃什么也不吃劲,人千万别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既然自己院里铺了国家道边砖,自己一定还给国家,回去把院里的砖抠出来,一辈子也不能做那缺德事,邪不压正。真得丢弃什么也不吃劲吗?以后自己的收入少了,老了,干重活也不行了,自已在余得水跟前彻底吃不开了,他呢?去个厂矿看个门,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他想起在集市上卖烟叶丝的那个瘦老头,他没事总到集市上转,爱蹲在卖烟叶丝老头那儿卷烟抽,赶集也卖不了几个钱,人家认为不是来挣钱的,是来锻炼身体的,开心的,总比蹲在家里看电视强。是的,卖烟叶丝老头总微笑着,心胸很开阔,很惬意,他说,别人赶集赚钱,我赶集赚个高兴,有这么几个贴心的弟兄们围着我,我知足常乐。


余三桥想,现在只要肯吃苦,到那也挣到钱,为什么自己低三下气非在余得水跟前挣那俩枣钱呢?为什么直不起腰,为什么让村里人窃窃私语说自己闲话,说自己是余得水跟前的红人。再说了,余得水靠虚假来骗美丽乡村的牌子,而自己呢?也是靠巴结村长说些虚伪的痞话,也是有罪的。
他不由想起年青时去相亲,他借了件衬衣穿,后来结婚了,老婆说,你那件衬衣呢?他脸绯红,说,穷,买不起,借的。借了件衬衣,把老婆骗来了,怪哩?会骗人。

过了十来天,镇里来干部检查耿家庄的街道,怎么不见村长余得水,乡亲们嘻嘻的窃笑,检查团愣了,问,怎么回事?余三桥说,到我们那条烂街转转去就知道了。
原来,余得水被余占刚戴上了头顶裤,在烂街那边蹶着哩,而且屁眼上还插了根草,那草随风摇曳着,凉快。此时,余三桥笑喷了,而且笑的酣畅淋漓。



简介,作者田国彬,生于一九六三年,系河北石家庄市藁城区贾市庄镇耿家庄村,务农,打工,曾在石家庄市文联主办的<太行文学>上及网络上发表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