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从你的天空飞过
文/季礼(河南原阳）
题记
——你坐在我的眉坡，我任相思成河。(语出诗人张雅掀《岁末又逢雪花开》)
我家住在桐柏的大山里，确切地说是桐柏县洪仪河乡。山里人住的不集中，只是几户人家，称上村也称不上庄。家里没有多少土地，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山坡上，有种也未必有收，只能靠天等雨。
家乡的境况太象父亲的名字——石窝。仔细想想只能偷笑，生在石窝，长在石窝，出门石窝，进门石窝，这里除了贫穷只有石头多。整天面对的就是光秃秃的山坡。我发誓要离开这里，可是复习了三年也未能考上中师，爹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儿，打工吧。
且不说生在繁华的城市，就是长在广袤的平原也好啊！人生如此，奈何，奈何！
没办法只好去新乡找哥哥。哥哥大学毕业分配到新乡的七六零厂，七六零是一家国营大厂。到新乡一下车我就下决心，我再也不回大山去了……
能干啥？只能先到食堂端盘子吧。
在食堂里没呆多久，来了个原阳的年轻人，长得瘦瘦的，说话倒是挺幽默，只是个子有些低，听说他高中刚毕业。因为都是刚毕业的学生，说话挺投缘。他颇爱讲些故事逗我乐，不似我不苟言笑的哥哥。
他道是，他家住在黄河边上，尽是平原土地肥沃，黄河水自流灌溉，靠天吃饭对他只是传说。原阳大米自不必说，他们那儿的小米也是一大特色。他说，曹庄小米碾三遍杏黄色，下锅搅三搅，两人都难拔出勺儿。我总是故意打击他："小心把牛皮吹破！"他说哪里是吹牛，有诗为证：曹庄小米溜根红，品质优良不长虫。石磨上面碾三遍，小米杏黄色灿灿。米下锅里搅三圈，里里外外粘到边。女人若是力气小，粘住裙子跑不了。
胡诌的什么狗屁诗，我笑得越发励害了。不过曹庄小米在新乡二中市场一带颇有名气，绝非虚说。他总是爱与我开玩笑，也挺聊得来。不过我还是有些相不中他，就骗他说家里有了对象，正在上中师。每当我提起我莫须有的中师哥，他便没了兴致，再也不象刚才那般地兴高彩烈了，眼睛也瞬间变得暗淡起来，没有了光彩。这每每成了我打击他的法宝，屡试屡爽！慢慢地心底竞滋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爱来。
唉，只是他也是个乡下人，他若是城里人该有多好啊！
提起我的老家，我竭力掩饰贫穷，光秃秃的大山上我加了一条河，飞流直下成了瀑布。有了水，就让山上开满鲜花吧，也让它结满野果。到了秋天，那果子便熟了，红彤彤的。有时想想，我算不算个骗子呢？
原阳大米很有名气，他跟我说:"你爱吃大米，我给你介绍个原阳人吧。"话未说完他便独自笑了，他总是用大米引诱我。
我说:"你介绍个人可以，只是个子象你这样低可不行！"
他的脸便红了，神情也沮丧起来，眼睛再也不敢看我，我便得意地笑起来……
哥后来让我到厂幼儿园上班了，有空我就去找他。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考上中师了……梦和生活总会有些距离，他说。
时间久了我与哥哥讲，哥哥却说我们总不能刚离穷山再入恶水，我无语。哥哥拗不过我就偷偷地跑到他家乡去看。那村子除了破落还是破落，除了几间矮矮的瓦房便再也一无所有了……
哥哥说："那小伙儿是不赖，只是家里太穷了，听说他哥在市里是个干部不如让他先给你买个城市户口，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我跟他提，他却哭了。他说他哥得了不治的病躺在医院里，药费还需他四处张罗……
命运不知是在捉弄他，还是在捉弄我！
哥哥说那是个火坑等着我！我哭了，除了离开我没有选择。
我发誓再也不见他，彻底忘记他。可我还是忍不住，趁着夜色的掩护远远地偷看他，他晚上下班常坐在我们平素聊天的石凳上。不吸烟的他竟也学会了吸烟，烟头在一明一灭地闪烁，一颗接一颗，我常常捂着嘴呜呜地跑开了……
听朋友说，那一段他更瘦了，也不象平常爱说爱笑了，还与炒菜师傅的儿子打了架……朋友埋怨我不该离开他，那口气对我的责备和对他的怜惜一样多。后来听说他哥死了……
再后来听说我的那位朋友竟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我很惭愧，与朋友相比我真的不如她，是因为贫穷我才把他让给了她。都是贫穷惹的祸！
再后来，再后来听说他们结婚了。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多年以后我还常常想起他，他们一定过得幸福吧。也不知他还会不会埋怨我，我常常梦见他，他坐在石凳上吸烟，烟头明灭闪烁，一颗接着一颗……
屈指算算近三十年了，他也该当爷爷了吧，他还会想起我吗？我真想唱起那首曾经给他唱过的情歌，这么多年我再也没唱过，我想他一定还记得。
想至此不禁泪水滑落……窗外是如水的月色。孙女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问:"奶奶，奶奶你哭啥，是不是想爷爷了？"我的脸红了，傻孙女，我想的哪是你的爷爷哟。
看着这如水的夜色，我真想点一支烟，我想尝尝里边究竟有多少苦涩！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想见他向我走来，竞唱着我当年唱的那首歌，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清瘦，还是老样子，只是年龄比现在的我小了许多……
我常常想，他现在过得好吗？他可知有人在为他祈祷么？真希望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天天开心快乐，他还吸烟么？也许他早已戒了……
市场买小米我总是打听是不是原阳的，前些天巧遇他的一位老乡，那人说，他这些年过得不错，还在市里买了两套房子呢。那人问我是谁，我说他是我的远房表哥。
笫二天我又去那儿，那人不在，一连去了几次那人却再也没有见过……
仔细想想有些可笑，我怎么会称他表哥。
后记：前些天我在《诗生活》上看见他写的一首诗：
如果爱
文/季礼
如果爱
就铿锵地爱
我愿做你脚下的尘埃
如果你退却
请转身离开
莫再挥手告别
哪怕我化作
一片孤独的海
我不会被海水淹没
也不会在烈日下腐败
我不会在白天沉沦
也不会在黑夜等待
我会在沉默中成长
长成一座孤独的山脉
我坐在山巅盼望
春的到来
我坚信
暖暖的春光里
总有一朵花儿
为我而开
我知道这一定是他写给我的，我愈发惭愧了。如果说我是一只爱情鸟，我深信我在他的天空飞翔过！.
我与他和诗一首希望他能看到：
我想给你一个拥抱
我的爱情鸟离开你
本是为了把幸福寻找
谁知道
自从离开你的树枝
就再也没有了快乐
我的天空再也没有晴朗
总是一片灰蒙
我想化作一缕清风
轻拂你多情的眉梢
我想让你给我一个
有力的拥抱
让我放下一段沉重
重新吹响生活的号角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