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5.12日上午11点，我到青衣江边散步，刚走上廊桥就碰到梅花，话题自然又提到化工厂改制的问题。厂长自卖自买，用化工厂的小金库就把整个化工厂买下来了，真他妈的活抢人。正谈得火起，同厂的李师傅也走来了，他也是下岗工人，一谈起，怒火冲天：“凭啥子厂长先把老工人撵出去，就霸占一座工厂？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们公开干，太不公平了，化工厂改制有问题，我们三代人的血汗钱白流了？不干，要上访问问究竟上边是咋整的？”李师傅情绪激愤，面红筋涨，口沫四溅，最后大手一挥说：“走，想不通喝酒去！我请客”。

       三人走到桃花巷牛肉店准备吃飯，我觉得到处上访不如再听听法律顾问咋个说，于是一个电话把老胡请来，四人四方，点了些酒莱，边吃边聊，时间在餐桌上滑过，在酒杯中荡秋千。谈兴正浓，突然大地震动起来，象一股波浪一闪而过，高楼大厦随地震波而颤抖起伏。不好，地震？我不喝酒，所以还算清醒的，可他三个人就感觉不一样了。老胡认为自己昨晚上看材料没休息好，眼睛花，该回家去睡觉。老李最为奇葩，他居然没有感觉，真是大醉安天下，没觉得自己醉酒了，看来酒这东西好啊！定海神针？

         随地震波一过，人们惊呼呐喊着跑出房间，站在街中间议论纷纷：哪里是地震源？我们四个依然不动稳如山。街心站满了人，有人不断地朝我们四个人喊：“快出来！地震了，只有你们四个人了，里面危险！”

        我四顾一看，果然，刚才门口两桌人跑了，整个大厅跑个精光，就留四条汉子仍无动于衷。外边的人焦急不停的呼喊：“快出来，还有回震！”梅花叹口气：“他妈的，老子还以为是炮弹，战争打响了呢，老子这就去找厂长……”，说完慢悠悠走出去了。

        第一波地震过了应该有小回震，安全第一，我跟着走出去，听外边的人说手机没信号，不知震中在哪里？众人开始乱猜，有的说成都，有的说重庆，还有的说是北京…莫斯科……

        老李对老胡说：“管他妈的，喝！”说完两人还端起酒杯碰一碰，一饮而尽。好半天了，跑出去的老板才走进来说：“今天的钱不收了，你们走吧，我要关门了”。

         大家这才散伙，胡哥心想他的大狼狗，怕挣脱缰绳伤人，梅花怕老婆有意见也回家看看。李师傅醉了就到距离最近的我家。一进门倒在沙发上就吐，吐了一地酒臭，我倒些灰一掩然后扫地，又找一床薄毯子给他盖上，他咕噜两句：“公平？公正”，就什么也不知道，睡着了。  

        此刻我心焦的是儿子，不知道儿子现在怎么样了？三口之家现只有我爷俩相依为命。说曹操，曹操到，想儿子，儿子从敝开的门进來了，首先赞同说：“对，就是不要关门，一关门地震来了跑都跑不脱”  ，接着又说：“好臭，好大的酒气。”转眼看到睡在沙发上人问：“这是哪个？”我告诉他是李叔叔，儿子认识的，立即倒半杯热水晃晃，水温低了，叫醒老李喝两口。李师傅一直睡到黄昏才醒，我叫他留下，他也担心家里人情况，走了。

        雨丝浇开黑夜之花，与黑暗同眠。我在想今天晚上咋过？睡屋里怕房垮，因为我们住的整幢楼房地基不稳定，已有一角有下沉迹象，墙也有缝隙。可是不住家里又住哪里呢？

       我带着儿子出去转转，看人家是咋个整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可以借鉴。走出房间也不关门，整幢楼已空无一人，各家都把钱、存折揣在身上，溜之大吉。

         走到雅安宾馆外的小廊桥，只见桥上早已坐满了人，桥面也铺满油布、塑料布上铺盖卷花花绿绿绿象馒头一个挨一个，弄成了桥上大通铺，没有电，自己用电筒、蓄电池灯、矿石灯也用上，有一处居然用柴油机发电，亮闪闪一片，似乎比昔日的任何灯都还要亮堂。人们都在谈论地震，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八级地震中心在汶川。哦，汶川，大禹王的故乡，我的母校阿垻师专就在汶川，不知情况如何？学生可安全？停了一会儿的雨又开始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我和儿子看廊桥人太多，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又朝河边转，沿江河边各色帐篷星罗棋布，不少人家大人小孩钻进钻出，似旅行途中休息。还有不少人家聚在一起，点起灯打牌打麻将，还真是瘾大。

        转了一圈回家，楼上的小陈说：“廖哥，我们哪里去躲呢？哪里都躲不了。没地方躲，我们干脆抬把椅子坐楼底下，街边上如何？”我说要得。于是我们两三家人就抬把椅子坐屋檐下，四周漆黑，听雨滴答，仿佛一下子就回到远古洪荒时代。

         半夜三更，一阵汽车声把我惊醒，只见一辆辆满载着穿迷彩服的预备役青年的军车飞驰而过，大家猜是雅安预备役团前往汶川地震救援兵出发了。祝他们一路顺风，再立新功。果然雅安预备役队发现了坠落的直升机，这是后话。

        惊醒了才发觉脖子疼，坐起睡不习惯，听说海灯法师就是坐着睡觉的，可惜我没有他那个功夫。儿子醒了要回家床上睡，他去睡我不能一个人在外边，儿子是我生命的全部，他回家睡我也得走。小陈见我走，他也缩回家去睡，人一下子就走光了。我回到家，让儿子睡靠墙角离门近的沙发，不脱衣服鞋了，告诉儿子，一有动静，就跑，跑不赢就滚地上贴到沙发角安全。等儿子睡了，我才挨着身边和衣躺下只简单盖一簿被子，听到儿子轻轻的呼吸声渐渐入睡。

注：地震时笔者在雅安

廖念钥，知青六年，1975年病残回城干泥工、搬运工。1978年考入阿垻师专文科班，开始习作。已出版长篇小说《雨城》、《爱与恨的旋涡》、《小城故事多》上下集、《风流雨打去》、《平羌月影》、《黑白时代》。一部诗集《年月诗歌选》。现为《西康文学》小说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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