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小平

      又是一年冬至日。这一天，南方人有祭祖的习俗。

      回到乡下，和母亲带上纸钱、蜡烛、香炮、一些水果，爬到暗山里祭祀了一下逝去的爷爷、奶奶、叔叔。

      回来的路上特意驻足探望了屹立在后山的那棵历尽沧桑的大板栗树。

      寒风潇潇，近百年历史的古老板栗树虽已迟暮年华，但依然苍劲富有生命力，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顽强的耸立在三面皆空的陡坡上。尽管撑开的树冠早已支离破碎，但仍象一把巨伞遮挡着风雨寒雪；象一位朴实的老人，护卫着自己的家园，守望着他的子孙后代！

      每年的秋冬，最忙我都会抽空回去看望那棵陪伴我成长的板栗树。抚摸着它粗老的树皮，看一眼它的日渐苍桑，想一想那时带给我们的欢乐。

      板栗树是我们的爷爷年少时百般讨好远房的邻居才要来的，种在了离家不远的后山自留地里，当时还遭到了他的父亲一顿打骂。那个时候的农村，养活一家全靠自留地种菜，特别是这种家门口的好地更是惜土如金。板栗树长得大，种一棵就等于把这块宝地给全毁了，太爷爷自然是心疼不已。

      听奶奶说爷爷可把这棵幼小的树苗当宝贝似的呵护，每年都要给板栗树除草施肥。小树苗在爷爷的精心培育下慢慢长大。开花结果时，爷爷更是象个小孩似的每天都要去树下转转，春天去闻闻花香，秋天去捡上几颗板栗。

      经过几十年的风寒雨雪，小树苗长成了要两个大人才能绕树杆合围一圈的参天大树。爷爷也在我还未出世就已抛下了心爱的板栗树而去。

      我国劳动人民早在五千年前就载培板栗树，有句古老的民谚叫：“八月山楂，十月板栗笑哈哈”。金秋十月正是板栗飘香的季节，自记事起，每到这时，板栗树下就成了我们这群小兄弟玩耍的乐园。说是我家的树，其实我们那里各家的小孩都会去捡。古话说“千人吃千人香，一人吃肿牙腔”，我家的板栗树就成了村子里香喷喷的“大众树”。

      春天，板栗树上长满了一条条毛毛虫似的长条，开满了黄色的小花，并散发出迷人的碱香，整个村子都浓罩在栗花香里。每到这个季节，勤快的小蜜蜂“嗡嗡嗡”的飞来飞去不停地忙着采蜜。

      夏天，花儿谢了，长出了一个个绿色的、小小的象刺猬一样的小板栗。我们这群小孩就开始盼望着板栗快快长大成熟 ，到时候就可以一饱口福了！

      金秋时节的农村到处都荡漾着一片喜庆的丰收景象。板栗成熟的季节，正是稻香飘飘的时光。金黄的稻浪在微风的轻拂下，变成了海洋的波涛，一浪打着一浪。大人们忙着收稻谷，小孩们却正忙着捡板栗。

      板栗的外貌实在不敢恭维，毛悚悚的像刺猬，乒乓球般大小，呈草绿色。那样子，对人极不友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并常常把我们的手扎出血来。有句话叫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板栗真正成熟了，它的外壳会自然张开，掉到地下，那时的板栗才最香最甜。可嘴谗的乡村孩子，哪有这么好的耐心呢?

      为了吃到那美味可口的板栗，邻居家的孩子们往往等不及完全成熟，就开始用长竹竿、投石块把矮处的毛栗打了个精光。那半成熟的板栗打下来后，外壳包裹得特别严实，真有点狗吃刺猬，无处下口的感觉。用石头砸开外壳，里面还有一层咖啡色的、比较光滑的绵实外壳，这一层也颇伤脑筋，想法去掉这层外壳，里面还有一层毛绒绒的外衣。攻克几道难关之后，才能吃到那甜中带脆、带香的板栗，此时吃着板栗的孩子洋溢着一种征服的快乐和胜利的喜悦。

      待到栗壳喜笑颜开时，不管风吹雨打，我们每天都要去捡上三次，就像一日三餐从不落下。天不亮就打着手电在乌漆嘛黑的草丛里翻来翻去。中午放学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像好久没回家的人，归心似箭的背着书包跑向了板栗树下。晚上要捡到天黑叫吃饭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特别是刮风下雨的夜晚，听着呼啦啦的风声，想象着板栗 一颗颗随风而落，那里还有一点睡意。我估计伙伴们和我一样，恨不得立刻就天亮了……。

      周末这两天，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从早上起床一直到天黑，除了三餐饭剩下的时间就是蹲在板栗树下。一遍又一遍地拿着小木棍在杂草丛生的地里翻，连老鼠藏在窝里的那点过冬口粮都被翻出来了。捡累了就到用树枝搭的窝棚里休息，一边吃着香甜脆爽的板栗，一边哼着不着调的歌。有时还拾上一把柴火，烤得板栗香芬诱人，连路过的大人都会口咽馋水，顺手来牵走几颗。

      大部分板栗成熟时，个子不高但很灵活的叔叔就会叫上兄弟三家去打板栗。他象猴子一样迅速窜上十几米高的大树上，拿着长竹竿站在支杆上敲打板栗。顿时，板栗就像冰苞一样哗哗哗落下来。我们站在树下都不寒而栗，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年轻时没少爬树。打得差不多时，聪明的大人们知道戴个草帽、斗签去捡，而我们小孩则顶着枪淋弹雨般跑过去捡。时不时会有栗壳掉在头上、背上、手上，细如牛毛的栗刺扎进肉里，奇痛无比。

      晚上母亲就会给我们找来茶油轻轻擦拭。由于毛刺太小、扎得细密往往用针是挑不尽的，茶油又有消毒清淤功效，一般第二天就消肿止痛了。

      美好的时光，一直持续到参军到部队后才告一段落。每到金秋的时间总会不由自主的忘着回乡的路，想起家乡板栗的美味和兄弟们捡板栗的情景。

      参加工作后，虽已成年，但还是难舍家乡板栗的味道。国庆假日正是板栗成熟的时候，就会回到家里去捡上几天，清晨也会自然的拿着手电趁着夜色来到板栗树下。几天假期下来每次都有满满的收获。

      在我的孩子步履蹒跚时，我也带上她们去捡板栗，讲板栗的趣事，还有我们家几代人的板栗情结。当看到她稚嫩的小手捡到第一颗劳动的果实开心的样子时，我也仿佛又回到了那快乐的时光。

      女儿大一点后，每到捡板栗的季节，就会惦记着要我带她们回乡下捡板栗。一到家邻居家的小孩早就在等啦，那一天肯定是一整天都呆在树下，作业只能晚上挑灯夜战。小女儿继承了我们捡板栗的基因，每次都是她捡得最多。看到其他小朋友捡得少，她就把自己捡得分亨一点给他们。

     板栗树又成了我下一代快乐的童年乐园！

      如今大板粟树虽已进入迟暮之年，不再开花结果，要吃板栗只能去市场上买。然而，无论如何，当年的那种板栗自然香甜味是不复存在了。惟有后山，爷爷种的那棵叶落飘零的板栗树，依然在我的心里高大着，茂盛着，年年岁岁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作者简介】 陈小平 曾服役厦门警备区某部，现供职江西水务莲花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