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群有位知青、编审、作家修晓林,他将滚烫的心掏给作者与读者
文/袁德礼 黄诚专、摄/陈琼莲
15年前我供职的报社在上海绍兴路上,上海文艺出版社就在隔壁,自然就跟资深编审、著名作家修晓林有些接触。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虔诚很诚恳,我比他小4岁。见面一口一句“德礼老师”,喊得我脸通红。感觉告诉我,修晓林和老作家何国栋、袁荷叶一样完全是一位值得交往的好朋友好导师好作家。2年前他特赠送我一本新书巜文学的力量、我和我的作家朋友》让我爱不释手,通读他的新书,使我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和了解。三个月前我拉他进巜作家记者书画名家群》,他时常开出看书“药方”,介绍央视故事里中国热点专题片,使我心中萌发为他写些什么的欲念。
修晓林55万字著作《文学的生命——我和我的作家朋友》(上海文化出版社2016.7出版),是他编辑写的91位现当代作家。15万字散文集《林深不知处》即将由文汇出版社出版,分为“遥远的南疆”,“缤纷的生活”和“文学的情怀”三辑。
由修晓林组稿并担任责任编辑、产生较大反响的长篇纪实文学和长篇小说有:《告别夹边沟》(杨显惠),《他们的岁月》(彭小莲),《震中在人心》(李鸣生),《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陈忠实),《挥戈落日——中国远征军滇西大战》《从复旦到北影》(梁晓声),《四牌楼》(刘心武),《绝对亢奋》(邓刚),《绝对青春》(查舜),《99玫瑰》(王晓玉),《鲜花和》(陈村),《东方大港》(彭瑞高),《青狐》《王蒙》,《省委书记》(陆天明),《出浴》(冯苓植)差点忘了,《孽债》(叶辛)等多达380多本。
据悉,《文学的生命—我和我的作家朋友》的新书签售仪式会场那天,座无虚席。售书刚刚开始,便招架不住读者狂购的热情,一位负责售书的先生高举双手挥舞着喊:每人限购两本!每人限购两本!……为何,一位普通的编辑、作家出书,会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和青睐?
这是一部呕心沥血,耗时五年,写下与现当代91名作家多年交往建立的深厚感情。翻开目录,其中有我们所熟悉的著名作家冰心、巴金、柯灵、萧乾、陈荒煤、梅志、刘白羽、冯牧、菡子、何满子、峻青、王元化、嵇鸿、欧阳文彬、何为、贺友直、袁鹰、张笑天、陈忠实、蒋子龙、刘心武、冯骥才、张抗抗、王小鹰、王晓玉、梁晓声、陆星儿、竹林、陈村、叶辛、史铁生等;知青作家20位;上海作家38位。91名作家年龄跨越了四个时代。在中国文学史上,迄今为止,这样浩大作家聚会的题材内容尚属首例。
著名评论家陈思和(复旦大学教授,博导。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上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在为该书作序中,是这样阐述的:“修晓林先生对自己的工作岗位充满感情,对自己所联系的作家们也充满感情。但作为一个优秀的编辑,他的价值所在,说到底还是执编了多少优秀作品。我很喜欢修晓林执编的两本书:彭小莲的《他们的岁月》和杨显惠的《告别夹边沟》,这两本足以传世的大著作,能够顺利编辑出版并在社会上发生持久的正面影响,不仅需要有良知的眼光,更需要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如果《告别夹边沟》当初没有顺利出版,也许后来就不会有《定西孤儿院纪事》这样的共和国信史;而彭小莲的《他们的岁月》必将会成为后人研究胡风冤案的必读材料而载入史册。仅以这两本书为代表,修晓林的名字也会被后人所记得,可以说是功在当代,恩泽后世。”
读到这段文字,顿时令我对修晓林平添了几分敬意!
据了解, 1999年7月,杨显惠在给修晓林的来信中,谈到自己“要写一些‘右派’的故事,计划写十几篇,把它们辑成一本书。”
修晓林的父亲是我党南下干部,却因当年敢于直言而被打成“右派”,受此政治株连,品学兼优的他,从此站队只能排到最末,直到上小学四年级时,才戴上红领巾,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伤害。因此,收到杨显惠的来信,他对杨显惠用文字保存一个民族的真实苦难和记忆的想法,十分赞赏。他认为,“直面或是追忆苦难,不仅仅是勇气,更是一种责任感。”他即与杨显惠通信、通话,希望将具有真实可感细节的“苦难叙事”,一一写出来,先在刊物上发表,然后出书,并明确表态:“我愿意当这本书的责任编辑。”
2000年起,杨显惠的“夹边沟纪事”系列文章,开始在《上海文学》和《小说界》连续刊登,反响甚佳。多位死难者家属告诉作家,虽然他们身处偏远的西部,还是发现了《上海文学》和《小说界》上的文章,他们一页页地读,一页页地哭,将文章收集起来,清明节上坟时,将其焚化以告慰冤魂。当年从夹边沟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八十二岁的裴天宇老人说,他的一位在大学里当教授的学生,给他寄来了四本《上海文学》,他竟用了半个月时间才读完这四篇文章,他说,每次读杨显惠的文章,不上十分钟就泪流满面,伤心得读不下去!
2008年8月,《告别夹边沟》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立即获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著名评论家雷达用其心力,以《阴霾里的一道闪电》为该书作序。
2004年第1期《当代》杂志对《告别夹边沟》作了较长篇幅的选载,并特别写了“推荐理由”编后感:……我们相信,作者杨显惠的名字,一定会成为读者尊敬的名字。我们也渴望借此机会,向原书出版者――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同行,表示衷心的感谢。
出版家、编辑家丁景唐先生看了此书后对修晓林说:“这是一本难得的好书。我是多年不看纪实文学作品了,这本书,我是全部看完的。请你代我向作者致敬。”一位读者给修晓林电话:“修编辑,向你们的工作致敬。你们是当代出版业的先驱。”
修晓林如此叙述对出版《告别夹边沟》的感想:如果我们丧失了对于苦难的集体记忆和关注,那么,就会导致人们对于苦难的普遍麻木和善良之心的退化,这就会让人在某种客观条件下,失去对于自身行为的价值判断,或许,有些人就会成为新的苦难制造者。可见,作为一名资深文学编辑,修晓林首先思考的是文学的价值与力量,是作家对于社会所应担当的责任和良心。
彭小莲所著优秀纪实文学《他们的岁月》,反映了“胡风集团重要骨干”彭柏山(彭小莲的父亲)一生的坎坷命运。正义刚直、饱经磨难、学问深厚的何满子先生用了一天的时间,进餐时也手不释卷,一口气读完这部书,他认为:小莲不仅饱含激情地叙述了她的父母的一生、她的家史,更感慨和深沉的是,她诉说了我们大家都置身其中的时代,特别是一代知识分子的辛酸史。
胡风反革命集团案是1950年代在中国大陆发生的一场从文艺争论到政治审判的事件,因主要人物胡风而得名,在民间和学界被广泛视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发生的一场大规模文字狱。该事件也与此后中国大陆发生的历次文艺批判运动息息相关,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一场文艺界的大规模政治整肃和清洗运动。直至1980年中共中央决定为“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平反,1988年6月18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发出(1988)16号文件,胡风案得到官方彻底平反。彭柏山是当年所谓“胡风反革命集团”中党内职务最高者,最后惨死于“文革”造反派的迫害殴打。

《他们的岁月》于2001年1月获上海文艺出版总社2000年度优秀图书奖、2001年10月获第14届华东地区优秀文艺图书二等奖,作为该书的责任编辑,修晓林当初创意策划本书的胆子也够大的!新闻出版业,历来是“红线”、“高压”地带,尚若在整个出版过程中,出现政治上的反复,他的编辑生涯不就完了吗?当然,修晓林并非愚昧之辈,出版这样一本书,是要承担一定的政治风险的,但他似乎并不在乎。《告别夹边沟》和《他们的岁月》的编辑出版,反映出了修晓林的人生哲学,即:不作颂圣者,敢于鼓与呼!
修晓林还曾责编梅志(胡风夫人)的《斑斓的老树》和《我的“师傅”》,副标题是“我的劳改队生活琐记”。这是梅志一段特殊生活的回忆。因其题材独特、文笔生动,更因为沉重又还带些幽默气息的正义感,修晓林主张发表梅志的来稿,却又担心此种揭露“伤疤”、关心“底层小人物”生存状态的文章,会因为“政治敏感”、“不利于社会稳定”而遭到“枪毙”。是否送审?有过犹豫。最终他认为:历史的进程是多么的艰难,而社会最底层民众的生存状况,总是与一个社会是否公平和正义有关。我们的文学刊物,不能老是“四平八稳”、“莺歌燕舞”,在把握正确舆论导向的前提下,还是需要文学对于社会责任的注重和担当。
意料之中,梅志的稿件送审后,在最后一关被“卡”住了。但修晓林心有不甘,于两个月后再次送审,并在审稿意见中加重了对此作品的评介份量。终于,作品获得终审通过。此作在2000年第3期《小说界》发表后,反响不错,《当代文艺评论》还刊发了文艺评论家陈惠芬对该作的评论文章。
“但是从编辑的角度说,我更欣赏修晓林策划编辑的两本纪念集《谢谢老谢》和《一朵雅云》,这两本书分别是为纪念老编辑谢泉铭和评论家李子云而编辑的,但我想说的不只是书的一般缅怀前辈的意义,我看重的是作为编辑的修晓林与这两位老人之间的深厚感情。……在这部书稿,所写的他作为一个编辑与作家们的交往过程,他与作家的关系,那种组稿过程中形成的敬重作家、敬畏文字、敬业岗位的自觉意识,以及组稿后对作家念念不忘的感情交流,都是非常动人的。……”(引自陈思和“序言”)
修晓林专注于编辑职业三十年,一路走来,除了父母,还得到了许多文学前辈的提携和关爱。如:菡子、丁景唐、欧阳文彬、谢泉铭、李伦新、周明、张昆华、李子云、……而他,是一个极其懂得感恩回报的人。最为典型的,是体现在他与恩师谢泉铭之间的感情上。

修晓林曾是云南兵团知青,1978年底结束十年知青生涯,回到上海进入上海文艺出版社,得到了该社编辑前辈谢泉铭的直接关怀与培养,给了他不断上进的勇气和信念。这种具有无比亲近和信任感的压力,使他转化为“努力学习,拼命写作”的强大动力。老谢对他谆谆教导:“当编辑,写不写东西是不一样的……”“作为负有策划开拓选题的文学编辑,一定要以自己的热情和学养,结识最有创作实力和潜力的当代作家,力争组到他们的好书稿。”
此后,在逐步成长、成熟起来的修晓林手中,名家佳作相继出版;评上正高职称;不断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文艺评论;被文艺社的老编辑评说:能在晓林的身上看到老谢的作风、得了老谢的真传……这些,都使晓林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与进步,都是与老谢给予的切实关爱和启悟、指导分不开的。
2000年3月31日傍晚时分,谢泉铭突发脑溢血。修晓林得知消息,立即赶到医院急救室,最后为老谢擦去溢出在嘴边的流状物,握着恩师的左手作了最后的送别。
此后,每逢清明时分,修晓林总会到老谢墓地,为他燃香祭扫已经整整十七年了。十七年,不应是一个短暂的概念,而修晓林做到了!他仅是一位与文学编辑前辈毫无血缘关系的后辈。
为了感恩与缅怀,2011年6月起,修晓林策划、组稿并编辑《谢谢老谢——深情怀念谢泉铭》一书。这本谢泉铭去世十周年的怀念文集出版后,许多当年得到老谢开导扶助、受到老谢提携相助的作家,对于修晓林代表很多人心意做的这件好事,编了这本有意义的好书,都给予激赏和赞美。其中著名作家张抗抗,更是将这本书的编辑与出版,视为“感动人心”的一件大事。她在该书的纪念文章里写道:“修晓林编辑承担了这本书稿从联络组稿到编辑出版的全部工作,其热心敬业,大有老谢当年之风。
现代出版业在建设文化强国,传承中国精神、中国情怀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作为出版社第一指导思想的社会效益,则来自“编辑将军”的突出业绩;所谓“编辑将军”,就是有好的社会形象和业内口碑,作家源源不断向其提供好的书稿;出版有“卖点”的好书,出版社才得以有良好的生存条件和立身资本。
修晓林一直在思考: 怎样才能成为“编辑将军”的问题,他在工作中感受到:“要成为一名好的文学编辑,最要紧的,就是不仅要有一支具有创作实力和潜力的作者队伍,尤其是对于自己真正感兴趣和佩服的作家,建立良好的通讯和情感联系。只有这位作家在心里认同你的不同一般的为人和编辑水平,他才会将自己艰苦创作生成的心爱作品放心交给你。而编辑中,就好比是一位自我册封的将军,运筹帷幄,远攻近交,精心组织,巧妙安排,力争手里做的每一本文学书籍,都是一个发出不凡声响的具有闪光点的胜利战役。”他以此为目标,并努力践行着。
修晓林在担任《作家 评论家 编辑家推荐·全国短篇小说佳作集》、《上海五十年文学创作丛书·小说卷》、《夏衍七十年文选》和旅美作家李黎的散文集《翡冷翠的情人》责任编辑时,著名文学评论家李子云则是这几本书的主编和推荐人。在此过程中,他和子云老师从相识到成为倾心相诉的知心忘年交。李子云老师以她的名望和权威,不失时机地在各种场合,支持他的工作,盼望他的成功。比如,参会时对出版社的领导说:“叫修晓林来,我要见见他。”比如,见到作家宗璞时说:“修晓林是个好编辑。”比如,家里的百合花盛开了,会在电话中分外欣喜地对他说:“小修,你送来的花朵都开了。谢谢你了。”比如,在电话里听修晓林说,她送给的秀英阿婆家乡的特色烤鸭好吃,就格外高兴。比如,碰到一些麻烦的家务事情,诸如修理滑脱的窗帘导轨、为家中客人购买火车票等,都会让他帮助解决。她说:“小修,你是一个有人格魅力的编辑。”
李子云的眼力没错!懂得感恩的修晓林,在李子云去世后,着手策划、组稿、编辑了《一朵雅云—深情怀念李子云》,上海文艺出版社与上海作协于2011年6月10日,联合召开了该书的新书发布座谈会。
作家彭瑞高说:“晓林哥是用自己的真情,用自己的泪水,来做这两本书的(《谢谢老谢》和《一朵雅云》)。他是个念旧情的人,知恩图报的人”。
纵观全书,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2019年春节 修晓林与妻儿在家中)
他半跪在荒煤老人面前为他试穿新鞋;他为欧阳文彬解决住房问题跑腿;他为身体不好的外地作家买药,并叮嘱他们按时服药;他帮陈村搬家。
他争分夺秒审稿发稿,将散文集《彼岸书札》捧到弥留之际的作家菡子手中。
他带着许淇到何为家里去作客,让这两位未曾谋面的著名作家得以当面交流。
他接徐开垒到家里与父亲(离休老干部、作家修孟千)见面叙谈)
他到医院看望来沪治病的冯苓植夫人戴阿姨,并送去自己包的鲜美水饺。
他积极推荐长篇小说《三生爱》成为中国作协2007年度重点扶持作品,
以至于该著作家叶文玲说:“拜年祝福万万千,不及晓林一笑脸!”,“如果你不做我的责编,我们的关系不会这么好,感情也不会这么深厚。”
他惊闻冯骥才家中遭窃,马上去信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情。
他将“组稿费”全部给了作家金瑜,20年后金瑜说:“当时这笔钱应该归你,你不说我也不知道的,晓林,你真是一个好人!”
石楠称他为:您是我最信赖的编辑和敬重的朋友。
他在梁晓声家采访时,听说家里的练习本都不够儿子画的,回沪后就给晓声寄去一包出版社的废弃校样纸。
马原住在上海写作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上下都很平坦》,修晓林每隔三四天就骑着自行车去看望他,与他聊天,还陪他逛南京路商业街,到体育馆游泳,让他在紧张的写作间隙,放松心情,调适状态。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他却和同行金平,相互介绍、共同分享作者队伍资源,将自己的“吃饭家什”端出来向对方亮底,心灵不设防,言谈无忌讳。
陈村在《记修晓林》中说:“《鲜花和》出版后,他比我还忙,努力为书做宣传,陪我去大学讲课,去书店为读者签名,看到三个小时卖了五百本,比我还高兴。”
修晓林与作家之间的交往,对于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爱好、不同需求的人,都是以真心获取真心、以真情换得真情,以致成为了“大众情人”。其中,最出彩的是其“兵乓外交”
让我想不到的是,貌似朱时茂、外表儒雅略带羞涩的修晓林,却打得一手好乒乓球,而在作家队伍里,球友们却也是藏龙卧虎、高手云集。共同的爱好,使得修晓林与这些作家朋友一下子拉近了心灵距离,亲密无间,情同哥们。其中,既有作家陈忠实、雷达、彭瑞高、高洪波、刘元举、朱全弟等,也有位居领导岗位的陈建功(历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书记处书记、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等职。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他与这帮乒乓好友,只要有见面的机会,就会约在一起开战厮杀,最有趣的是,作家陈忠实从会场“逃”出来,拉着修晓林去“乒乓激战”。会议结束后,球友们都依依不舍离开,著名评论家雷达说:“晓林,沪上见面十分难得痛快。有了你这位好兄弟,我的生活更欢快。”
但大多时候,这帮“发烧友”或因所处地域不同或因工作节奏安排错位,彼此不能经常见面。但凡央视直播全国和世界性的乒乓大赛,修晓林都会提前用短信通知各位,使之能够在同一时间观赏比赛。对此,作家彭瑞高夸赞道:“在您报春鸟般的辛苦预报下,乒乓超精彩纷呈。感谢您的不老友情。”文友加球友,都将修晓林的短信作为“收视指南”和“情绪发电机”。他的短信,总是让朋友们提前消费快乐。有时,在球场上的几个球友,会同时收到他的快讯,并不约而同叫出声:“晓林哥短信!”
身居高位的陈建功,也因了“乒乓缘”与修晓林情深意笃,在一些全国性重要会议和活动中,特地安排修晓林到场,使之能够有充分的时间和机会与全国各地的重要作家见面、交友、约稿。几次中国作协全委会,修晓林是全国唯一在场的出版社文学编辑。
林林总总,每篇每页,都能读到修晓林对于作家之间的真挚情谊,我为之感动、为之兴奋、为之流泪。
“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他所做的一切,获得了作家们的高度认可,因此能够源源不断地收到著名作家的好书稿。
比如:陈荒煤散文《一件珍贵的礼物》;彭荆风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重大题材的小说《挥戈落日——中国远征军滇西大战》书稿;邓刚由大连家中给他电话:“我的长篇(《曲里拐弯》)写好了,你跟出版社说一声,就说我让你来大连取稿。”采访梁晓声回沪十来天,就收到了他《从复旦到北影》的稿件;马原说:“晓林,你真是会做作者的工作。劳逸结合,玩得开心,写得就有劲。”两个多月后,他就完成了长篇小说《上下都很平坦》;陈村当场对他说:过几天你到我雁荡路家来拿稿子(长篇小说《鲜花和》),我拷个U盘给你;刘心武在详细了解修晓林为人后,回掉了其他出版社的约稿,用挂号寄给他长篇小说《四牌楼》书稿;叶文玲当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晓林,这是我刚完成的一部长篇《三生爱》。”陈忠实来电:“晓林,我已经送走了两家出版社的朋友,我的白鹿原创作手记就交给你们出版,你与心宏说一声。”
2008年“5.12”汶川地震赈灾售书。 修晓林收获满满,尤其是获得了重要事件、重大题材书稿—《震中在人心》,2010年10月,《震中在人心》荣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报告文学类榜首。
2008年的5·12汶川特大地震,这是一个关乎民生的重大事件。修晓林首先牵挂着地震灾区作家们的安危,当天中午便给绵阳作家郁小萍去电话,一次不通,二次不通,第三次终于通上了,郁小萍没有想到,一位曾经在21年前与她在四川见过面的上海编辑,于今在远方的电话中,关心她的生命安危和生活情况。
同时,他一遍又一遍拨打同是云南知青、时任四川文艺出版社社长金平的手机,等待对方的消息,直到当天深夜收到回信,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当他拨通李鸣生的手机时,满耳都是嘈杂的汽车、吊车、推土机和人们高声呼喊的声音,“鸣生,你一定能写出关于抗震救灾的优秀作品!加紧采访,保重身体!”“晓林,我就站在地震废墟上。我一定写出好的作品。你等着吧!”
不久,修晓林收到李鸣生《震中在人心》全书的最后定稿,即进行紧张的编辑工作。见到工作样书后,赶紧着从仓库领出新书,晚饭后到单位打包寄书。静悄悄的整幢楼里,除了值班师傅,就他一个人忙碌着,将李鸣生需要的几百本《震中在人心》捆扎牢实,快递寄到成都,为的是保证地震周年灾区现场捐书活动的顺利进行。
我在《城市导报》担任过多年的编辑,深知编辑是一项“为他人做嫁衣”的工作。著名作家叶辛的长篇小说《孽债》发表和出版,曾轰动一时,尤其是改编后的同名电视剧播出后,收视率打破记录。但很少有人知道,修晓林是这部著作的责任编辑之一。他兢兢业业地在文学园地里默默地耕耘,坚守职业道德底线,践行真诚为人的操守,所责编的书频频获奖,可谓硕果累累。著名诗人龙彼德说:“我已经出过四十本书了,像这样的责任编辑还是头一次碰到,称他为谢泉铭的新世纪传人一点儿也不过份。”修晓林的为人,得到众朋友的认可和称赞。
陈村说:“认识修晓林已有多年,想起他就浮现出那张中肯的脸和有力的手。和他说话,不会被吓着,托他办事,他答应下就不会黄了。总之,不管社会如何变迁,他都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彭瑞高说:“他的性格跟他长相一样,厚道、持重。他对朋友,从来真心相待,一诺千金。”
冯苓植的长篇小说《出浴》早就和修晓林逐字逐句的相商完成了,他却又对那些份量颇重的澡堂子的行业术语不放心,愣是不远千里直追到呼和浩特。直到为他请来一位毕生在当地澡堂子服务的盲人按摩师,一一确认了这些专业术语,他才算放心。
冯苓植始信:一部好的作品绝不仅仅是作家的创作,那里面有一个好编辑太多的心血,那是作家和编辑共同的创造!可是,成书之后,得到鲜花和掌声的,都是作家,像修晓林这样敬业、博学、认真、奉献的资深好编辑,却仍是默默无闻。让我想不到的,是他倒从来不这样思考问题,他对当好一个编辑从来无怨无悔,让我在跟他很哥们地随意聊天的时候,心里常常泛起无声的感动。
老作家嵇鸿说:“修晓林,这位诚恳热情的文学编辑,还有哪位作者不愿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交付给他!他的工作做到这个份上,我觉得称他为优秀的文学编辑,也不为过吧。”
修晓林获得了一位位作家对他的感激与尊敬,他的人品,在上海出版界有口皆碑。
用云南作家张昆华的话来概括他的成功之道,我觉得再贴切不过了:“友情是有生命的。文学是有生命的。在友情中培育的文学,在文学中生长的友情,就更加富有生命。这是因为友情与文学或文学与友情,总会相依为命,既保存着昨天的岁月,又延续着今天和明天的时光!”
修晓林曾以良知的眼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编辑过两本足以传世的大著作,让我十分敬佩;修晓林敬重作家、敬畏文字、敬业岗位的美德和作风,令我视为标杆;修晓林对我国出版事业的贡献,将留在我们每一位读者的心里。
在“拜金”时代,信仰缺失,物欲横流,人人痛恨的事,却人人学着做,人性被严重扭曲。然而,修晓林的做事为人,如沙漠中见到的清流,令人眼前豁然一亮,使人有一种发至内心的赞叹,也促人灵魂深刻地反思: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片爱,这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
作者简介:
袁德礼,1954年4月生于上海。现为《城市导报》创业人生、校园内外、终极关怀版面责任编辑、资深记者、专栏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30年来,先后发表上万篇各类新闻、诗歌、散文、小说、剧本等作品,累计1300万文字。出版过《武则天:一个女人的强权、沉沦史》、《百位老板谈人生》、《走访殡葬十年间》、《远航的心》、《女儿袁靓》、《在雨中我梦见本家袁崇焕》、《记者写天下》等书稿。作者曾在建筑公司、服装公司、团市委研究室、新闻报、劳动报等岗位上洒下过几多汗水。现为上海德礼传媒集团公司(国企)法人

附修晓林散文:橡胶树,你流的是什么
作者/修晓林
1968年的岁末,我们上海首批千名老三届知青进入西双版纳辖区的第一夜,著名的小勐仑热带植物园里,金训华、庄洪和我,漫步在幽静的林荫道上。数不清的花草树木掩映着一幢幢闪着灯光的青砖红瓦房,身后,是缓缓流去的罗梭江,还有在晚风中晃悠的吊桥。同来边疆的伙伴们,都在远处的旅舍里说笑。深蓝的夜空中弥漫着莹澈的薄雾,在月亮四周形成了一圈柔和而完整的彩晕。鸟儿在墨绿的丛林中争相瞅鸣,空气中含有各种野花的香味。
庄洪是上海市第六十四中学的六六届高中生,他脑袋瓜灵活,敲开了一间房门,请出一位科技人员为我们作向导,参观“植物王国”中的各类奇花异木。
金训华与庄洪同龄,当时的上海市革委会上山下乡办公室委派他护送我们到达云南生产建设兵团。那天晚上,他显得特别高兴,说了许多话,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自已的脸很像董存瑞。我们参观了珍稀树木望天树、箭毒木、红椿、金丝楠,还有香料、纤维、染料等植物,又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看到了名贵的中草药砂仁、三七、杜仲等。在勐仑植物园中,我第一次抚摸了三叶橡胶树那带有隐隐白色斑纹的躯干。我又闻了闻刚才揉碎香茅草的手指,那清香,醒脑又醉人,我觉得,未知的生活也应是这般香甜。多少年后,当我回忆此情此景时,心头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因为,在参观小勐仑植物园后不久,金训华和庄洪都为祖国的边疆建设献出了年轻的只有二十出头的生命。一个是在白山黑水间的湍急河流中,一个是在南疆密林的山坡上。那个急风骤雨的夜晚,从云南返沪又到黑龙江落户的金训华,眼看咆哮的江水冲走了岸边的圆木,心急如焚,带头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他奋力拖回了几根木料,再一次扑向翻滚的波涛,最后壮烈牺牲。很快,他成为全国知识青年的学习榜样,到处都能看到那幅气势磅礴的彩色宣传画。浪涛中,金训华侧着身,挥着手,大声喊着什么。庄洪与我分在云南农垦的同一个连队,从相识的那刻起,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没想到,1969年春节后,上山劳动的第一天,当他挥舞利斧放倒一棵参天大树,喜滋滋地看着它轰然倒地时,一棵被藤蔓扯断的粗枝从远处飞来,恰巧击中了他的后脑。庄洪倒下了,没留下一句话。这时,庄洪的老母亲正在上海等着宝贝儿子“书报平安”的信件。这位风华正茂的青年,被农场老工人和知青安葬在静静的小山岗上。
1984年,作为云南省农垦总局和省作协邀请的嘉宾,我与来自北京、成都、广东、黑龙江的作家,登上那座静静的小山岗。山岗的四周是环环相绕的橡胶树,胶林的根系,已深深地插入了那座墓穴的底部。那如伞如盖的树冠,也因此显得更加葱翠。面对倾斜的墓碑、塌陷的墓穴,我心中翻滚不已,泣不成声。那时,许多知青都曾将马克思的名言抄写在笔记本中:“我们的事业并不显赫,但将永远存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在那个极“左”思潮泛滥的特殊年代,多少善良知青背着沉重的“家庭包袱”默默地辛勤劳作;多少有志知青渴望上学、读书,却因那位交白卷的“英雄”横行一时而敢怒不敢言;又有多少正直知青因遭受打击迫害而茶饭无味,夜不能寐。我们有着美好的愿望和理想,但是严酷的现实却又不断将它击得粉碎。我们的灵魂就在这样的矛盾中忍受着痛苦的煎熬!生活的艰辛困苦,最底层群众的苦难,使我们开始认真地正视现实。我们深受“十年动乱”之害,在韧性的奋斗中,亲身感受到那场浩劫的危害,民众的疾苦、祖国的命运以及自身的弱点、缺点,至此,我们才真正地成熟起来。
我们将满腔热血和一片深情,十年如一日地注入祖国的南疆农场,就像慈母精心护理着自己的幼儿,也如英雄倍加珍惜自己的武器。正是世界观的形成期和年龄心理的转折期,我们在农场担任各级领导职务,当教师、医生、驾驶员,开荒、割胶……正是因为有了农垦老职工和知青们的坚韧奋斗,我国的橡胶树才得以在北纬10度至24度大面积种植取得成功。被国家科委授予国家发明一等奖。上海奔赴云南边疆的近五万知青同当地老农垦亲手种下的上千万亩橡胶林,如今已成了胶乳的河、胶乳的海。当年,在艰苦的劳动中,知青们也许获得了某种有助于自己思想和体力成熟发展的收益,可是,在那个动乱的岁月里,除了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们未能得到发挥自己才华和创造潜力的机会。
我时常想:橡胶树啊,你流的是什么,是芬芳的蜜吗?让人们忘却黄连般的十载岁月;是知青的血汗和泪水吗?把层层叠叠的绿色山峦灌溉。是的,这些都是。然而,我们首先想到,那雪白乳泉流淌的,必然是一次比一次更为充实的客观回顾,是一个关于丢弃一种收获又换取另一个收获的久远故事。
三人曾同行,如今,只剩我一人。活下来的人所感到的幸福和责任,只是在不忘记死者和过去的基础上,那才是实实在在的。今天的这个大千世界,人欲横流,五光十色,然而,历史不会忘记当年的“老三届”们,在最黑暗的年头里,对祖国对人民的无私奉献精神,毕竟,他们愿意随时拿自己的生命去殉我们的事业。终究,令人最难忘也最珍惜的就是曾经激情澎湃、却又是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
作者简介:修晓林,上海文艺出版社编审。曾上山下乡到云南西双版纳农垦,知青十年。专注于编辑职业三十年,经手编辑的文学作品多次获省市和国家级文学奖项。先后发表散文、报告文学、诗歌、作家专访、小说、文艺评论计二百余万字。著有55万字的《文学的生命——我和我的作家朋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