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秘史（7首）
张中海
1、濯足印度洋我为什么又裹足不前
不就是一片大水吗？与我冲浪的北戴河
扎了架子掏石油的渤海湾，有
什么两样？孟加拉湾，刚把脚插进印度洋
又慌不迭抽出，像电着了
生活中最不应该忽视的就是莫名的惶恐
它总是以不起眼的细节给你神启
次大陆归来翻阅史书，果然
我的预感不是空穴来风
波斯湾“石油咽喉”，通向“世界仓库”的
必经之路。彼得大帝死不瞑目：
“谁统治了那里，谁就是
世界主宰”。拿破仑被囚了还
懊恼：“只占领埃及……”其实，全占领了
又怎样？维多利亚女王再加冕
“内湖”印度女皇，或许只有她才见识了
印度洋
厉害？
捷足先登的雅利安人哪去了？
8世纪的阿拉伯人哪去了？
“会师印度洋！”希特勒、东条“最后的使命”
哪去了？成吉思汗
哪去了？
他们去了，我来了。我
黄土黄河黄皮肤的一员，不比大帝
而只和赤脚裸背的低种姓兄弟有一拼
依然不敢造次。印度洋，让所有征服者
由盛转衰，我没染指，只一时濯足，失足
不知深浅
2019-10-6_2019-11-26
2、喜马拉雅之神
英伦列岛留洋几年，也远不如
喜玛拉雅一次游荡。神秘洞窟，让他
_圣雄甘地，开放第三只眼，找到“非暴力”
“笔直却又狭窄的路”
石、泉、崖、花、树、草，泰戈尔灵感
恒河一样泛滥，正源于少年
父亲带他的一次游历
而尼赫鲁，不费一枪一弹，让次大陆
独立自由，最初的一步，也起自“第三极”下
克什米尔
而所有征服者
亚力山大、罗马十字军、蒙古人、俄人、英人
也无一不拜在它
脚下！
足濯印度洋，头枕喜玛拉雅
一个民族像养育他的恒河
慵懒，散漫，慈悲，隐忍
又怎么不视喜玛拉雅为
神？
神多民弱
好邻居在于好篱笆。于我
喜玛拉雅背面的炎黄子孙，对
一座巨峰的膜拜
不也同样？
“密西西比尾闾的摆动，上帝的意志”而
喜玛拉雅呢？所以，当那个以日用百货
换回俄罗斯飞机的中国暴发户放言，把
喜玛拉雅炸一豁口，让印度洋的风
给我送来热带雨云，我就
忧心忡忡，果不然，几天后，他
就栽了。喜马拉雅
高耸入云，喜马拉雅
世界屋脊
2019-11-26
3、特蕾莎修女的遗憾
“此生没把福音传到中国”。临终前她说
据传，她申请了，没有人接这个茬。中国
没有穷人
也有人指此为谣言。她压根就没来过中国
起码没到大陆。而大陆，已
步入小康。再前，那
离小康也已不远。再前，则早已灭绝
麻风、肺结核、天花、小儿瘫，当然包括
贫穷
饥饿的人中，赤身裸体的人中，没人要的人中
垂死的人中，我看见你了，特蕾莎
一生侍奉穷人
“无辜负疚”，我一首诗给你，也
不愿把你置道德高地
我注意到你默诵的箴言，耶稣
最后那句话
“我渴”
是的，我渴。你甘心受苦
饱饮的是生活的琼浆
一个小产的女人，必得挤出乳汁
而对一个不曾爱恋，不曾孕育的
女子，那满怀满抱的
柔情与慈爱，如不把它奉上
祭坛，那她简直就
不能活！
特蕾莎修女，我是中国人
中国没有穷人。但我仍然能听到你
每天都做的祈祷
丧钟为谁而鸣？祈祷为谁而颂？我
不知道。只知道，你，非
印度人。离世后
次大陆为你
国葬
2019-11-27
4、恒河秘史
“谁也不是世界之主！”过印度河后
亚历山大把自己封闭三天，决定班师
而阿育王，元前270年，征服羯陵迦
那印度洋岸畔，与他孔雀王朝作对多年的
王国后，在亚述河边山丘小屋，完成
从一个嗜血征服者，到
佛教徒的转变
“即便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人受害，也会
被认为是阿育王_诸神的钟爱_巨大的损失”
从此吃斋，读经，派使者，其后裔的香火
至今还在亚欧缭绕
经声佛号，惊醒多少梦里人
而他撰刻敕令的石柱，遍布朱穆河、亚述河间
最远的一块，在今多国角力的
阿富汗坎大哈
“同苦”。“疼痛的心不难越过边境”
刀剑刃利，“温柔更具震撼人心的力量”
“正行”的力量，“法”的力量，悲悯、“非暴力
不合作”的力量，圣雄甘地的力量
贾法尔罕，北部边境王国伊斯兰教头
爱枪，胜过爱父母，好战。遇到甘地
百万子弟兵，瞬即
变甘地追随者。而同为追随者的
戈德森，却在最后时刻，把
一匣枪弹，射进甘地赤裸的胸膛
正像被他感召的贾法尔罕一群，以
非暴力迎向暴力。粗暴的帕坦人
瘦弱的圣雄，变身
非暴力义士
12.5亿人口，160个民族，1652种语言，无数神
珍珠、钻石、熏香、颜料、大象、狮子……
徜徉南亚次大陆，最让我羡慕的是它
女人眼神，男人胡须，悠哉悠哉的生活
“要么做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销声匿迹”
尼赫鲁如是说
“好事总以蜗牛的速度前进”，恒河源头急湍
到此已
宽缓不迫
5、印度象印象
丛林，甘蔗地
阿拉格古堡，斋普尔红堡
太阳神庙
披袍国王，洞窟释迦摩尼
立地成佛阿育王，阿育王敕柱
赘肉累累的农妇，臀，胸乳
瘦骨嶙峋的
甘地
庞大，岿然不动，混沌
集装箱，军团，先锋，盾
王国，邦国
联合国
高原帕米尔
非洲战鼓
华夏司母毋鼎。总输给兔子的
龟
天际线
恒河
落日
墙壁
圆柱……怎么描述，我也还是
瞎子
2019-11-28
6、印度神牛
一罐牛粪水，即去除留洋带回的
污浊。那一瓶尿液呢？不仅黄金，还具
5100种化合物，388种微生物
巨大药用价值，尚待开发
我说的是名“吉尔”的奶牛，色白
颈上突肉瘤的那种
居纳加德农业大学研究结论
水牛、黄牛除外。不过
也无疑带动整个牛类
地位上升，特别是头上长了三只眼的
牛犊，每天总去店里蹭风扇的
老牛
妙龄女郎要嫁它
刚分娩的少妇，宁愿婴儿委屈，也得
把乳汁，给神牛一口
次大陆，牛
是印度教三大神“湿婆”化身
不打，不宰，不让它干活（只是挤奶）
不让它累着。所以，他印度，于我
形容穷人“当牛做马”，一头雾水
当牛就当印度牛啊！以至
当局对满街游逛的牛
颇费难为。以至要拆除监狱，改为
牛棚
2019-11-28
7、科纳拉克太阳神庙
我不相信是红土石、肯多利石、黑绿泥石塑造
是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印度教徒，身体
所塑。甚至不用塑，不用时光与风雨的刻刀
照搬过来就是
我不相信是恒加国王率1200建筑师800年前
创造。而是5000年前，印度河砌古城的石匠
7000年前幼发拉底河驯兽师，包括
800年后来自黄河下游的我，我之想像力
不过，都不堪一比
古希腊埃尔金大理石雕
威尼斯韦罗基奥杰作
__艺术史家哈维尔如此说，我不评价
7匹骏马、24只巨轮驾驭的战车？我不相信
马代表的是戒律，只相信力量。不相信
24只车轮代表24时辰，只相信
零。无即有，终即始
我不相信恒河是断了的。是的
不相信1452只大象簇拥的是战车
花车！刚从次大陆国庆典礼归来，同时归来的还有
骆驼，耍杂技的旁普遮人，额点红痣，笔粱穿钉的
少妇、童稚。有没有抢占我“突突车”座位的
猴子，总统府前跳来跳去的花栗鼠
尚不确知
是的，我相信太阳神庙是肉体所塑
“带电的肉体”。不是砌进我长城的白骨。这里
王公贱民、高低种姓、土著洋人，男女老幼、丑美
一样。全裸。不着皇帝的新衣
一曲舞罢，就地一躺，恒河边，德里街头
树荫下，畅饮人生的美酒，至死
“死……让我去死！”不是娱乐至而是
性之所至，是的，性。感谢太阳神，竟也使我
一个阳萎家族的传人有了感觉。感谢太阳神
把不见人处的、肮脏的、丑陋的、兽的，统统
光天化日！
2019-11-30
作者简介：
张中海 50后，山东临朐人。1981年《乡村》获山东省文学奖，1983年《泥土的诗》获上海《萌芽》创作荣誉奖，1989年《现代田园诗》获泰山文艺奖，1990年《田园的忧郁》获四川文艺出版社处女诗集奖，2016年《混迹与自白》获华东六省一市出版三等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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