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嫁给彝寨的女人(上集)
文‖野蔷薇
(一)
题记
我们小区有个彝族阿妈(婆婆),慈眉善目的,看见人,还没搭话,就先笑意盈盈,沧桑的脸庞还能看出年轻时俊美的模样,不同于彝家老年人的特点,这个彝家阿妈把汉话说得溜顺,她的头上永远带着彝族老年人很有特殊标志的头帕,她说头帕彝语叫俄尔,现在她带的孩子是她前夫和另外一个彝族女人生的孩子。这样一个心胸如大海般一样广阔的彝寨女人,身上一定有着非一般的智慧和善良的品德,探究和好奇让我想更进一步了解她的过去,她的生活,于是就有了我和老阿妈的对话。她的身世,她曲折的人生,如磁石般地吸引了我。 随着老阿妈断断续续的讲述,我仿佛看见个那个对彝寨有着深厚感情的阿妈正深情地向我们走来……
于是,我用不可遏制的激情,写下了她的故事。
(二)
我的名字叫惹几美几洛,生于1943 年的冬天。
要说我这一生的故事,就要从我的阿嫫(母亲)说起。 阿嫫彝族名字叫尔比▪曲莎,大概出生在一九一八年的秋天,最先居住在峨边毛坪的一个彝寨里,具体名称我记不住。阿嫫在暮年时给我们讲过她年轻时经历的事情。她17岁时由外婆做主,嫁给了一个彝寨的名叫史堵家的年轻人,但阿嫫不喜欢这年轻人,于是解除了婚姻。其后的阿嫫,带着阿妈留下的用鸦片换来的几匹布料嫁给了我的阿达。
阿达的全名我记不住了,只记得他是白杨乡惹几家的人。阿嫫早先嫁给阿达时,定居在白杨乡一个叫藿麻湾的彝寨里。那时阿达、阿嫫住的是四面漏风的破草房,没有什么像样的家私。一家人常年赤脚,没有鞋子穿,衣服也褴褛不堪的,连盖的被褥都没有。没有盖的,阿嫫就用阿妈留下的布匹换来几张羊皮,用粗线缝在一起当铺盖,晚上一家人就躺在还散发着羊膻味的铺盖上,个中辛酸难以言表。
阿嫫那时已经有了三男一女四个孩子,我上面是两个姐姐,大姐大我十三岁,二姐大我十岁,我排行老三,下面是个弱小的弟弟。阿达、阿嫫是勤快的人,耕种着少量的土地,但因旱涝无常,收成不好,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就在我两岁的时候,我可怜的阿达得急性胃肠病死亡了,那时阿嫫正好怀着我的最小的一个弟弟。
阿达走后,阿嫫独自撑家,拉扯四个尚未成年的儿女,生活更加的艰难了,偏偏家里又添了一个遗腹子小弟弟,一共六口人六张嘴,全靠阿嫫一个人苦苦撑持着。守寡的阿嫫一人拉扯几个孩子本已艰难, 还要提防别处的黑骨头(彝寨头人)来抢自己的孩子去当娃子。有时白天阿嫫上山干活不放心,还要把我们小的几姊妹藏在山上岩洞里,洞里铺上蕨基草防寒气。遇到阴雨连绵的天,心力交瘁的阿嫫,常常呆呆地看着远方,眼神充满了迷茫。那时还幼小的我,也经常听到阿嫫哀叹的声音和哭泣声。
(三)
尽管这样,为了几个孩子,阿嫫还得坚强地活下去。记得有个远房的叔叔经常有事没事上我们家来转。那叔叔帕波(有流苏的披毡,凉山那边称瓦拉)斜搭在肩上, 嘘着口哨站门外。一听到他的口哨声,我们几姊妹就说:“烟子气气叔叔又来了。”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叶子烟气味道,所以我们就喊他“烟子气气”叔叔。阿嫫不喜欢“烟子气气”叔叔,说他不务正业,成天东游西荡的不争气。其实,我这个叔叔是因为他家嫂嫂容不下他,把他赶了出来,他看我阿嫫孤儿寡母的,自己又没家,就想和阿嫫一起过,阿嫫不同意,并说“我不能做对不起家族的事情”。这叔叔一来,我阿嫫就拿出木棒作势要打他,叔叔只好跑开了。
阿嫫有时为得到一家人果腹的食物,便会到邻村一汉家去干活。汉家也没工钱给,便给阿嫫几个玉米粑粑算了事。阿嫫回家后,会到山林寻来青蒿之类的野菜,把粑粑掰碎,和着野菜一起煮糊糊,一家人勉强吃半饱,这种艰难的日子一家人是度过一天算一天。失去了丈夫的阿嫫,一个人拖着五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日子过得是相当艰难。
终于有一天,阿嫫与她居住在毛坪的二哥商量,让我跟二舅一家去居住,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阿嫫对舅舅说的话,你把她养大,就做你家儿媳妇,只要她有口饭吃就行了。
(四)
在我四岁那年,穿着阿嫫为我做的撒拉(儿童小裙子),头上戴着儿童头帕,被舅舅背到了他家里。原以为,从此跟着常年撵山的舅舅生活会比家里好很多,却不知,舅舅家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几个表哥表姐并不待见我。他们看见家里多了一个比他们更小的孩子,竟将我视为不受欢迎的人。我也从此开始了两年噩梦般更苦的日子。
别的先不说,单是表姐表哥们对我的欺负就让我很受伤。在家里玩耍时,她们经常大吼着从我头上跳过去,还常常故意把我给摔倒,吓得我哇哇地大哭。见我哭了,他们不哄我,反而给我一顿暴打,还用手指狠狠地掐我,把我推来搡去的。幸亏还有舅妈呵护着。每每这时侯,舅妈就会把我夹在她腋下,用毡衫把我裹起,不让他们再打我。吃饭的时候,几个娃儿也不让我和她们一起吃。在舅舅家,经常有猎狗撵回的麂子、山鸡等猎物,但我只有看的份,没有吃的份。一到吃饭的时候,舅舅六个娃儿不准我伸筷子,拈起来也会被打落。舅舅家养了几桶蜜蜂,吃粑粑就蘸着蜂蜜吃,舅舅娃儿也不让我蘸来吃。心疼我的舅妈就会等她的几个娃儿不吃了看不见人影后,再把吃剩下的拿给我来吃。
在舅舅家,那样的日子过了近两年,我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无助的恐惧中。因此我日夜思念着我的阿嫫和我的姐姐弟弟们。尽管舅舅家吃饭的条件要好点,但我真的想逃离这个对我来说是个人间受罪的地方。我只想回到那个没有多少食物可吃,但很温暖的家。在惊恐和思念家人的煎熬下,我又莫名地生病了,身上长满了水泡泡。舅舅、舅妈也不知我得的是什么病,也没找郎中给看病,就这样拖着。
就在水泡长满全身的某一天,我在屋外望着家的方向失望发呆的时候,突然看见来过我们家的“烟子气气”叔叔来舅舅家了。我象见到许久不见的亲人,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喊他把我带走。叔叔在舅舅家的时候走哪我就跟到哪,他坐哪我也坐哪,一双小手紧紧地攥住他披毡下摆的长穗流苏,生怕一不小心就不见了。叔叔在舅舅家住了一夜后,第二天便上路了,我打着赤脚悄悄地跟在他后面。在快走到现在沙坪镇葛凡村的时候,叔叔发现了我,他便躲到一个大石头后面不见了。我没看到他,依然哭着一路向前走。最后叔叔看实在摆脱不了我,于是抱起我,把我眼泪鼻涕擦干净,解下他的裹脚帕,把我背在他的背上。
(五)
我又回到了杨柳溪那个熟悉的家。阿嫫见我被叔叔一路背回来,很是惊讶,眼里蓄满了泪水,搂着我细细上下不停地打量。见我全身的水泡被背带勒得破了皮,伤口不断的流黄水,阿嫫心疼得不得了。那时,我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听到阿嫫说:“我可怜的阿依呀,你真的遭罪了啊,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还不到五岁的我,忽然懂事的对阿嫫说:“阿嫫,你不能死,我要是死了你还有四个娃儿,弟弟还小,你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阿嫫摸摸我的额头,哭得更厉害了。这次生病,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最后是阿嫫照汉呷说的上山寻来草药给敷上,才让我破溃的皮肤慢慢好起来。今天想来,应该是现在说的那种出水痘。
我回家后,陡然又多了一张嘴,阿嫫的日子更是艰难了。阿嫫于是带着几姊妹又搬到了白杨一个叫杨柳溪的很陡很偏僻的地方住。 杨柳溪居住着黑骨头(奴隶主)甘古惹一家,甘古惹提供给我们家少量的薄地让阿嫫耕种,这样的结果是我们家每年都要给甘古惹上交一大半的尔卜乔务(租金),一年下来,留给自家的食物就少得可怜了。阿嫫每到农忙季节,除了种好这点薄地外,还要到甘古惹家替他干活。
甘古惹为了让替他家干活的人多干活路,只是在中午提供点简单食物充饥。不管我们家有多艰难,依然会一年两次雷打不动的要地租。记得有一次甘古惹又来要粮食充地租,阿嫫实在没有粮食给他,甘古惹就威胁我阿嫫说:“今天再不给我粮食的话,就把你两个最小的娃儿给带走,一个甩到山上去给老黑熊吃掉,一个甩到山下河里去喂鱼,再不然的话,就把你大的女儿拿来抵我租金去。”
守寡的阿嫫非常害怕甘古惹的威胁,就把我阿妈(外婆)留下的布拿出一匹,分半匹给甘古惹,另外半匹留到下一次再给他,总算把他打发了。记得甘古惹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台上簸箕里的一点黄豆也装进布袋带走,顺手还把晾晒在门前木架上的一挂红海椒也提走。见实在没有多余的东西可拿,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六)
在我们住的地方有一片山林,有一种像香蕉的瓜瓜(八月瓜 ),每年八月初成熟。每到那个季节,阿嫫每天都会抽空到山林里找回那样的瓜瓜给我们几个娃儿吃。在这样一个艰苦的日子里,这甜甜的瓜瓜也算是我们彝寨小孩子特有的一种零食。阿嫫拿回来后,把爆裂开的大点的分给弟弟吃,尽管这种瓜瓜吃起来籽籽多,但口感甜甜的滑滑的很解馋。现在街上每到八月份都有卖的,还几块钱一斤呢。
在杨柳溪生活的日子里,几个姊妹艰苦中也有调皮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要到一个很远的一个岩洞里去打水,装水的是一个木盆子,我们把木盆子互相抛来抛去的,比赛哪个接得稳。有一次,当木盆抛到我面前时,因为年纪小没接住,盆子滚到了山岩下,嵌在两棵树中间,拿不出来,水没装成。阿嫫干活晚上回来后,又独自摸黑去拿木盆,然后装着水,用麻索做背带,把木桶固定好背回家。
(七)
失去阿达的几姊妹, 在阿嫫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渐渐熬过了一个个无法言说的日子。
我二姐在十七岁那年要嫁人了,嫁的对象是,大堡城一个地名叫石头湾的高山彝寨里的和我二姐不相上下的年轻人。因为这年轻人家里拿不出彩礼,于是我阿嫫提出没彩礼没关系,我们都搬过去挨到他们家里住就行,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想不到,这年轻人的父母一口答应了下来。随后找来中间人说好后,就很快的把二姐这年轻人的婚事定了下来。就在二姐定亲后的某一天,为了躲避甘古惹催缴还没交完的租金,在一个雨雾弥漫的夜晚,阿嫫带着几姊妹悄悄的上路了。记得当时阿嫫把不到三岁的最小的弟弟放在怀里,用绳索把毡褂扎紧,背上背着羊皮铺盖和一点不多的粮食,大姐二姐就背一家人破旧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跟在阿嫫后面走。我那时有将近七岁了,阿嫫没有让我打空手,也让我背美堵(彝族特有的一种竹子编成装东西的兜子),美堵里再装上一个竹筒,竹筒里装马匙子和筷子等杂物。阿嫫走前面,没有火把,更没有电筒,一家人行走在一尺见方的山路上。阿嫫为了防止滑倒滚落山崖,于是在腰间系上一截绳索,几个孩子手里就紧紧牵着绳索,小心翼翼地跟在阿嫫后面。阿嫫就像母鸡带小鸡一样,在漆黑的夜里带着五个孩子打着赤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又黑又崎岖的山路上。由于山路湿滑,石子又把脚板磕得生疼 ,阿嫫一不小心摔倒了,跟在后面的几姊妹也跟着摔倒,两个弟弟吓得哇哇大哭,阿嫫也难过得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几姊妹也跟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懂事的大姐说:“阿嫫,别哭了,哭花了眼更看不见走路了。”
夜雨里走崎岖的山路,偶尔传来野兽的叫声,我们都紧张得腿直打哆嗦,大气不敢出地紧跟在阿嫫的后面,阿嫫说:“大家不要害怕,不要出声就行了。”五岁的弟弟边走边问阿嫫“要到没?”阿嫫就哄着弟弟说要到了、要到了,但直到走到天亮,都还没有到,弟弟相同的话也一路不停地问到东方鱼肚白。当走到大堡城的解放岗时,天已经大亮了,想想快要到了吧!弟弟又问阿嫫“要到没?”阿嫫依然说快了、快了。大姐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在歇息的时候总是饿着肚子唱山歌吹口弦。我大姐唱的山歌在彝寨是一流的好听,口弦也吹得特棒。走路的时候就边走边讲我们彝族最爱的民间故事惹迪索夫、错缺阿妈来分散一路走来的疲劳和饥饿。直到走到快天黑的时候,才到我二姐夫住的地方——石头湾。名义上我二姐嫁人了,但正式跟到我二姐夫生活是在满二十一那年。
顺便说一下我大姐。大姐聪敏贤惠,但有她的个性。这之前,我大姐由阿嫫做主,曾嫁过给我舅舅家的儿子。因为大姐不喜欢这个表哥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后来退婚了。退婚后的大姐,一直跟到我们一起住。后来大姐又嫁给了我前夫的哥哥。
在大堡城石头湾彝寨的日子里少了一分担忧,同时也有了一点供糊口的边地,比起白杨的藿麻湾和杨柳溪总算要好点了。刚去的那年,二姐夫的父母给了我们些边荒地角让我们种庄稼,阿嫫和两个姐姐砍来点木料搭了一个简易的叉叉房。房子不大也很矮,周围依然是用苞谷杆遮挡风雨,门是用竹子编成的竹芭子,三锅庄上面楼嵌上吊着一块三斤重的猪边油,那是我阿嫫用剩下的布匹换回来的,每次阿嫫煮野菜的时候都会割下很小的一小块熏得黑黑的边油以佐菜。这样的一块猪边油,一家人节约着要吃上一整年。二姐夫的阿达也会时不时地送些吃的东西,韭菜粑粑,还有南瓜、豆儿之类的食物。阿嫫和两个姐姐还开垦了些荒地来种粮食,几姊妹可以偶尔吃顿饱饭了。二姐夫的阿达看我们可以自食其力了,也不再为我们的生计操心帮扶了。他有时去给奴隶主牵马的话会十天半月的不回来,怕我姐夫把粮食偷来给我们,走时还会在苞谷黄豆上用手指在面上划上只有他懂的记号。其实也不怪他吝啬,只怪那个时候大家都穷啊!尽管如此,阿嫫还是打心眼里感激姐夫他阿达。
阿嫫依然和过去一样的勤劳,每天和两个姐姐上山干活,从天亮干到天黑。阿嫫和姐姐上山干活后,我就在家带两个小弟弟。阿嫫每天早上就把粗粗的苞谷面和好,团成圆形粑粑蒸好后,只拿三个来给我和两个弟弟吃,另外三个拿去包好带身上。阿嫫和姐姐上山做活的时候,近中午时挖点折耳根和有块茎的野菜,在山上烧来吃,就应付了一顿。
一天,阿嫫又和姐姐干活去了,那个背我回家的叔叔又来到了我们家,叔叔饿得不行,去扯了一把很苦的那种我们彝话叫哈密的野菜(汉话说的话就是浮竹面)煮来吃,然后又摘了两根海椒涮水一起吃了。在火塘边,叔叔把他的毡衫脱下,把里面穿着的一件里衫一抖,只听到火塘里传来虱子烧裂的响声。那个时候,我们由于没有衣服换洗,一件衣服要穿几个月,洗澡就更不用说了,身上常年都长这种虱子,叔叔衣服上的虱子很多,那种白白的虱蛋结满了衣服的缝隙,他在火塘边很认真的掐着虱子和虱蛋。估算着我阿嫫多半要回家了,叔叔穿上毡褂就匆匆的走了,我带着两个弟弟,肚子饿得不行,眼睛也涩得不行,于是就靠着墙壁,偏过来倒过去的,叉叉房感觉都在摇晃那种感觉。
阿嫫直到天黑才回来,我就抱着阿嫫撒娇说:“阿嫫啊,我和弟弟饿坏了,今晚阿嫫弄啥给我们吃啊,”阿嫫说:“快烧火,快烧火,我这就弄给你们吃。”于是,阿嫫把掖在怀里藏着的火柴和三块粑粑拿出来,放在火塘里用柴灰焖热,再煮点扯回来的野菜。为什么我阿嫫要把火柴藏起来呢,因为我们家房屋四面都是苞谷杆,几姊妹又小,阿嫫怕我们在家玩火,把房子烧了。那个时候家里没有煤油灯,晚上就用竹竿点燃,插在竹拱子里,放在三锅庄上方,如果吃饭不注意,竹子燃烧起来会把房子烧掉,因此我们吃饭的时候会一边吃一边不住的往上看,有些彝寨的乡亲就因为这样烧毁了自己的房子。
晚上吃过饭,阿嫫在火塘边洗脚,喊我把砍柴的弯刀递给她,然后阿嫫很认真地用刀刮脚板,很厚的一层皮屑在刀上被我阿嫫抖落。我看到便害怕了,就问阿嫫:“你的脚怎么了?”我阿嫫很随意地说:“一层皮子垮了,不要它了。”洗完脚,阿嫫就会拿出羊毛来借着火塘的幽光,转坨扯线。一晚上要扯两坨线,扯好线,才能在织机上织成披毡。我一边看阿嫫扯线,一边给阿嫫说那个叔叔煮野菜吃的事情,并说叔叔好造孽哦!可阿嫫一脸不高兴地说:“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弄么大了还到处逛,不理正事。”后来我这个叔叔再也没来过我们家,听说在粮食过关的时候,叔叔得水肿病死了。也许是感念他背我回家的那份恩情,直到现在一想起我这个叔叔,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