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女智斗支格阿龙神
文‖野蔷薇
传说中的支格阿龙神是彝民族尊崇的一个有着非凡智慧和神力的天神，但就是这样一位天神，也有技穷的时候。他自认为无人能比的智慧和口才却被一个生活在黑竹沟彝寨里的一个农妇辩驳得哑口无言，逃无可逃。
今天就让我们来看看，故事的女主人是怎样把支格阿龙神的智慧比下去的。
阿嘎是黑竹沟彝寨妇女中一个不可多得的容貌和智慧、善良并存的女人，她天资聪颖，不但绣工了得，嘴巴上的功夫更是无人能及且品性纯良。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嫁的丈夫阿热却是彝寨里不多的木讷到了极点的人。其实阿嘎看上了丈夫的实在和勤劳，要知道，勤劳是彝寨庄稼人最大的本钱。阿嘎在家操持家务，带孩子，阿热就打理农活。
彝寨的男人大都有大男人思想，家里家外都是丈夫说了算。但在他们家，却恰恰相反，丈夫阿热凡事都要向妻子请教拿主意，对妻子也是尊重有加，言听计从。这样一对性格相差悬殊甚大的夫妻把居家日子过得是风生水起，惹来彝寨里很多人的羡慕。
这天早上，阿热看用箭竹编成的院子栅栏因长久的风吹日晒和雨淋都枯朽了，于是对妻子说要进黑竹沟山林去砍箭竹回来，重新编新栅栏。阿嘎对丈夫说：“今天就不要进山了，明天去吧，我还没有准备好献给山神的供品。”阿热叹了口气，因为他每次进黑竹沟山林，阿嘎都会备上一份献给山神的厚礼，不是鸡就是羊，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献过多少了。
更让阿热心里生气的还不是这个，每次看到彝寨里的猎人进山都会有野味带回来，自己家的几个孩子看到了馋得直流口水，可每次阿热要拿起猎具带进山，阿嘎都会横眉怒眼的，往往这时，阿热都会悻悻然地放下。
善良的阿嘎每次都说，黑竹沟是神山，不能伤害里面的任何生灵。现在看着许久没用过的猎具，阿热知道，往后都用不上了，于是一个狠心，把弓箭折断当柴烧了。阿嘎看着丈夫断了打猎的念想，走路都带着风，唱的山歌也更加的美妙动听了。阿热心想，只要妻子高兴，不打猎就不打猎吧！想吃肉自己喂养就是了。
吃过午饭，阿嘎让丈夫去羊圈里牵来一只喂养了几年的公绵羊。阿嘎温柔地抚摸着绵羊的头，随后附在绵羊的耳朵边悄悄地说着话，只见那只绵羊很通人性似地点了几下头，眼角还留下了几滴泪水。阿热问妻子对绵羊说了什么话？阿嘎神秘地说道：“我让它脱去这身羊皮，到黑竹沟神山去做山神！”
晚上，阿嘎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一个穿着长袍垂着花白胡子的老头来到了她的梦中，慈爱地对她说道：“我在你家几年，你从没打骂过我， 给了我一家很好的待遇，喝最干净的盐水，吃最嫩的青草，睡最干净的竹床，我无以报答你，明天你丈夫进山会遇到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会刁难他，但这个年轻人以后会成为你们彝人最崇拜的神，你只管按我教你的对付他就行了，挫挫他的锐气而已。我的一家老小还望你以后多照顾，如果可以的话，也让它们都到黑竹沟神山来，我会对你的恩德铭记！”说完，便附在阿嘎的耳朵边……
第二天一早，阿嘎让丈夫把整只绵羊的尸体带去黑竹沟献给山神，阿热不解地望着妻子说：“把羊腿留给孩子们打一下牙祭吧！”阿嘎回答丈夫说：“孩子们有荞面粑吃就行了，无病无灾就行了，这只羊什么都不留下，你快带着它进山吧！”
阿热用背筐把老绵羊背到黑竹沟山林里的一块大石头处，恭敬地把羊放在上面，然后念着祖辈传下来的敬神咒语，念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
来到箭竹林，拿出腰刀，正在挥刀砍箭竹很带劲的时候，由远而进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伴着勒缰绳的声音，一个长得高大英俊的美貌男子出现在了山林里的路边，这个人就是支格阿龙神。刚抬起头的阿热和这个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支格阿龙神上下打量了阿热一番，看着阿热老实的样子，心里就想捉弄捉弄一下他，也好给自己无趣的旅程增加点乐趣。
于是用洪钟样的声音开口问道：“我可爱的砍竹子的年轻人啊，你今天可否知道你挥了多少次刀，砍了多少根箭竹啊？你脸上的汗水滴了多少滴在土里，你又用手擦了多少下呢？”阿热听着这个人的问话，一时怔住了，他还真的无法答出这个人的问话呆呆地不知如何才好。支格阿龙神不无得意地哈哈大笑说道：“我就断定你答不出我的问话，因为这世上答得出我问话的人还没出生。”说完不无得意地一扬马鞭，便扬长而去。
阿热看着走远的这个人，心里懊恼极了，不住地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沮丧得竹子也没心思砍了，索性拖着砍得不多的箭竹回家了。
回到家的阿热独自蹲在火塘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阿嘎看丈夫今天收工很早不说，一回家就抽上了闷烟，还不住地唉声叹气。于是便关切地问丈夫今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见妻子主动问起，阿热便把支格阿龙神问他的话在妻子面前复述了一遍。并说道：“要是我早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要数一下我到底挥了多少刀？砍了多少根？流了多少汗？擦了多少下？”阿嘎听丈夫这样说，揪着丈夫的耳朵说：“你以为说出多少就赢了啊？真是榆木脑袋。” 阿热摸着揪红的耳朵说：“那要怎样才能赢得了他呢？”阿嘎说：“哦哟， 这样的问题对你席嫫来说就是小儿科，这游戏都是你席嫫从小玩来不想玩了的。你看你，居然愁成这样，明天这个人也许还要经过这里，你只管按我说的回答他就是了。” 于是附在丈夫耳朵边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听得阿热不住地笑着点头。
第二天阿热照常来到黑竹沟那片箭竹林砍箭竹，正如妻子说的，一会儿，那个人又骑着马嘘着口哨来到了箭竹林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支格阿龙神得意地看着阿热说：“砍竹子的，我昨天的问话你没答上来，今天你该记住吧？”阿热不卑不亢，不无揶揄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支格阿龙神被笑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四下看看，看自己有无失态的地方。阿热见这个人这样，更加笑得大声了点。支格阿龙神恼怒地说道：“今天应该也答不上来了吧，我就知道你很笨！”阿热指着支格阿龙神的马慢吞吞地问道：“你很聪明，那请你告诉我，今天你骑着马赶路，你这马摇了多少次尾巴？你那马的马鬃有多少根毛呢？你再告诉我，你在这山林里走，你听到的鸟叫声是多少声？每种鸟的叫声是怎样叫的？”
作为神人的支格阿龙神这下反被问住了，用狐疑的眼光盯了阿热半天，怎么也无法看出这个人聪明在什么地方。于是问道：“你这话一定是别人教的。”生性老实的阿热得意地说道：“当然是我家席嫫教的，你这些伎俩我席嫫玩来不玩了的。”支格阿龙神略加思索了一下，便说道：“既然你有一个很有智慧的席嫫，那三天后我还来到这个地方，我倒要看看她的智慧能和我相差多少？我们就来比比对黑竹沟山林的认识吧！”看着阿热发呆地盯着自己，支格阿龙神调转马头一溜烟地扬鞭跑远了。
阿热细细琢磨支格阿龙神的话，越想越沮丧，刚还在为赢了支格阿龙神高兴，忽然对方又出了一道难题，尽管自己居住在黑竹沟这个地方，对黑竹沟的认识也只是点皮毛而已，到时拿什么来与对方较量啊！想起这些，阿热砍竹子也没心情了，于是拖着砍得很少的竹子又回家了。回家后又坐在火塘边的木凳子上长吁短叹起来。妻子阿嘎又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啊，难道今天又没辩赢对方吗？ ”阿热又把支格阿龙神说的话说了一遍。阿嘎笑着安慰丈夫说：“哦哟，我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呢？你席嫫除了天塌下来没办法而外，其余的都难不倒你席嫫，到时你就看你席嫫对付他就行了。”
到了支格阿龙神约定好日子的这天，阿嘎和丈夫一早就来到了黑竹沟支格阿龙神说的这个地方，不一会儿，支格阿龙神就骑着马来了， 对阿嘎夫妻说道：“你两口子今天到黑竹沟这块林地，左右脚各走了多少步啊？”阿嘎反问道：“你也告诉我，你那马四只蹄子各踏了多少次地？” 支格阿龙神又不服气地问道：“你真的是个聪明人的话，你应该知道黑竹沟这片山林有多少种动物？”阿嘎说：“你若真的有智慧的话，你应该知道黑竹沟山林有多少颗树？”作为神人的支格阿龙神当然也答不出，便又反问道：“那你告诉我，你面前的千年珙桐树上的花究竟开了多少朵？”阿嘎反击他问道：“你也告诉我，你那面前的那棵千年银鹊树的叶片是多少片？”支格阿龙神勒住缰绳说：“那你说说黑竹沟有几条河流？河流有多深？”“你也说说黑竹沟有几座山梁？山梁的海拔有多高？”“你说说，那片杜鹃花有多少棵？”“你说说，那片鸢尾花有多少株？”
两人就这样唇枪舌战，几个回合下来，支格阿龙神并没有占上风，支格阿龙神心想，我一个爷们说什么都不能败给一个女人，于是勒住缰绳跨上马背，问阿嘎道：“你说说，我现在是要向黑竹沟腹地里面走还是原路返回？ ”阿嘎看看身边的这棵树，便抱住树身说：“你看我现在是要上树还是不上树？” 支格阿龙看说啥都无法难倒阿嘎，便对阿嘎说：“你说说，我以后还会不会再来黑竹沟？”阿嘎这次没反问他了，略有思索地说道：“你当然还会再来，最终在这山林里，你的马鞍就会永远停留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呢？阿嘎说：“我常年在这山林里干活，每次进山我都要给山神们敬献牛羊肉，他们托梦告诉我的，我还知道，因为你的缘故，天上的神鹰和地上的毒蛇会有一场大战。”支格阿龙看着阿嘎认真的样子，不觉皱了皱眉头，心想，今天真是晦气，遇见了这样一个彝寨女人！便对阿嘎大声说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说完骑着马一溜烟地消失在了黑竹沟茫茫原始林的纵深地带。
不甘心失败的支格阿龙神第二天便来到彝寨阿嘎的家，对他们夫妻说到：“我明天牵一只公羊让你们帮我养，三年后我来只分羊崽子，并且在那天，你们必须准备九十九道菜，八十八根马匙子（木质汤勺），这几样东西少了一样都不行”
到了支格阿龙神约定好的这天，阿嘎一早起来就拿着扫把在不停地扫着院坝。不一会儿，支格阿龙神就骑着马带来了一只小公羊，把小公羊交给阿嘎后，便说道：“这只公羊让你们家养大，三年后我来分羊崽子。”阿嘎接过来直接放进了羊圈里，支格阿龙神没见着她丈夫，便问道：“你丈夫哪去了呢，不会又去干笨活路了吧？”阿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丈夫哪还干得起活路，他自从生了娃儿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坐月子......”支格阿龙看阿嘎好象不是开玩笑样，便好奇地又问道：“只有女人才会生娃，哪有男人还生娃的道理？”阿嘎看支格阿龙神上当了，便不无讥讽地说道：“你既然知道男人不能生娃，那你牵来的小公羊又怎么会下崽呢？”这一席话彻底把支格阿龙神问得哑口无言。再看看这家人的屋里，九个并排着的石头上面摆着九根草，用六根马匙子摆了一个八十八的造型。
支格阿龙自以为自己智慧超群，无所不能，却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而这个对手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彝寨女人。一跺脚，垂头丧气离开了阿嘎家。
等支格阿龙神走后，阿热从屋里走出来望着阿嘎，夫妻俩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笑得黑竹沟的山在荡水在漾，笑得那林中湿地的古荷弯下了腰，笑得黑竹沟万亩杜鹃花次第争相开放，笑得黑竹沟的云雾遮天蔽日， 笑得路过的山神纷纷驻足观看……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