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吕学敏《须根系》有感

                         王长军

文学这片土地上的耕夫，和种田的农民有类似之处。有时候风调雨顺，农民也有喜获丰收喜笑颜开的时候；但如果辛苦耕耘，勤劳浇灌，最后成了《多收了三五斗》，结果却是丰收成灾，大部分农民一生眉宇间总是拧成了疙瘩，忧愁就像天空中的阴云，一年四季终身相伴，一辈子也就是活着而已。昔日的儒林，今天的文坛，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几度沉浮，几度悲欢，多少次呼唤“春天来了”，但热闹之后的沉寂，正如宴席散了之后的落寞。文人走到今天，就不要再提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了。文学之于文人，内心的酸甜苦辣，人生的爱恨情仇，感情的悲欢离合，真是数不尽，说不完，难以倾诉。沉默，沉默终于不能解决问题，终于有不甘于沉默者揭开盖头，尽管犹抱琵琶半遮面，却终于走上舞台边缘，跳跃着，舞蹈着，比划着，也是一种人生。所谓的芸芸众生，岂能少了儒家文人！

最近心里特别忙，我也在舞文弄墨，却并没有达到心中预期的结果，还需要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之后才能交稿，但在忙乱之中，却认真全文品读了吕学敏先生近期大作《须根系》。所谓的须根系，从生物学植物学上讲，就不是主根系，用比较白话讲，也就是并非主流，但也离开不了。正所谓大鱼之下有小鱼，小鱼之后有虾米；舞台上有唱主角的，自然有唱配角的，都是主角的也有，但只有在戏里，生活中社会上总是尊卑上下，主次分明。这部小说，用十分老到的文笔，轻松幽默的语言，冰糖葫芦式的表现手法，生动地描写了当代城市所谓文化人的生活，细致刻画了他们的生存环境，他们的生活情趣，他们的复杂感情，他们的追求与奋斗。在这部书里，既有闲情逸致，也有名士风流，既有高雅情调，也有满身铜臭，既有刻骨铭心之爱，也有肝肠寸断之痛，既有曲高和寡之孤寂，也有烘云托月之热闹。纵笔深入人心，时而触及痛处；柔情流露之时，也有天然纯真一面。这里描写的文人，并不完全是一群丑陋的人，固然他们有扭曲，有荒诞，但他们内心深处依然有执着，有坚毅，有中华民族激荡五千年的热血与泪水。

早在多年前，我对作者吕学敏先生的作品就有涉猎，深感作者不仅有万丈豪情，而且可以脚踏实地，在接二连三出版了长篇小说《没有意思》、《白狐》、《早晨》、《子宫》、《腿林》之后，依然后劲十足，处于蓬勃向上之势。他的执着令我吃惊，他的深入使我欣喜，他的坚定令我咂舌，他的为人令我敬佩。除此之外，他依然继续攀登，又一次接二连三出版了长篇小说《童话庄》、《吾州河》、《陇上》等作品，期间又出版了散文集《清夜闲步》和《青堂瓦舍》，每一部作品都以独特的视角、清新的文笔、精致的结构，叙述某一类生活，表达某一种感情。近期出版的《须根系》更是在文学的这片土地上开垦了一片花园，用饱蘸浓情的笔墨，与细腻如发的笔触，书写了当代文坛的现实生活。这部书，类似于吴敬梓先生《儒林外史》，属于另一种钱钟书先生的《围城》。

在品读这部书的过程中，有时对人物的命运充满同情，有时对官场丑相十分痛恨，有时对刻画文笔充满敬意，有时对幽默情节哑然失笑，有时拍案叫绝，有时恋恋不舍，爱之想与书中人物共命运，恨之则摩拳擦掌热血沸腾怒火满胸。

本书中，万水亭先生只是一个引子，半死不活半身不遂是一个有病的神。丰大路、宜花、安安就是一根线，由这根线串起了书中所有的文人。丰大路是一个文学青年，属于励志类，最终虽然出了书，但未见什么可喜成绩，所有收获也就是收获了爱情，最终反而放弃了文学。安安属于进城打工青年，但由于农民本性的自私与现代城市庸俗文化的碰撞，在与宜花交往中有堕落的一面，在给万水亭先生赔钱的情节中有淳朴的一面，更多的是正面形象，但最终也回到农村，对未来没有预期，属于迷茫的人生。宜花形象塑造有些单薄，只是一个打工保姆而已，属于陪衬角色。

书中塑造的有名有姓的人物有五十来个，形象比较丰满的是丰大路、井春田，宫人云，姚孔中、齐全嘉、许云珍、毋岭春、刘大锦、秦明月、冯成功、甄登记、黑胖女人、小米、苏琦、迟红等人。其中让人记忆深刻形象突出的有姚孔中，许云珍、毋岭春、秦明月、甄登记、黑胖女人、苏琦和迟红。

安安在城里打工，可以说与丰大路在一起属于幸运，不仅和同村女人出轨，而且开着出租车，属于不错的收入与行业。

黑胖女人着墨不多，但形象鲜明，虽然身为修鞋穷人，但对文学十分执着。热心肠，比较大方，而且最终出了书，一边修鞋一边送书，真的很不容易，令人同情。

关于 甄登记的描写，好几处都令人感慨万千，一个农民，出版了一本诗集到市政府去送书，被保安蛮横阻拦，形象猥琐衣着贫寒，受人欺凌，被人鄙夷，但一直坚持写诗。下着雪背着蛇皮袋子卖书，坐不起安安的出租车；用三轮车带着狗被交警罚款情节逼真。后来签名售书一段里，甄登记一边卖狗娃一边卖书既是幽默寓讽刺，也十分荒诞，令人唏嘘。

井春田仿佛只是围着女人转的，身边的越青和王瑾梅形象塑造一般。

女作家中，许云珍形象比较丰满，离过四次婚，写出过引起官司的书。

苏琦和迟红的塑造比较富有诗意，情景交融。

毋岭春在本书中所占长篇幅不多，但勾勒的形象比较突出，为煤老板写报告文学，出书后举办发行仪式之类的内容跃然纸上。

秦明月是作者刻意书写的人物，性格并不鲜明，只有他父亲在农村重修祠堂的情节令人难忘。

姚孔中是作者十分钟意的人物，内容十分丰富，塑造形象比较立体。性格里有老一辈作家的忠诚，在中年作家有坚守有品格，是新一代作家的典范。但在本书的结尾处，老作家临死之前，连出一本书的钱自己都没有，也实属可怜可悲可叹。

本书在结尾之处，可以说是神来之笔，既是预告老一辈作家走完了生命之旅，也预示着新一代作家丰大路、甄登记之辈的迷惘与彷徨。

这部书几个情节可圈可点，写的非常精彩。第一个就是苏琦遇见甄登记在市委门口被横肉保安阻拦的情景，苏琦的身份，保安的看门狗形象，农民诗人的落魄在书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第二个比较精彩的片段就是许云珍的婚姻经历，描写比较逼真，既引人入胜，又令人百感交集；第三个比较耐看的情节是评协为“夸协”的描写。第四个精彩看点是苏琦与迟红之间的感情发展，其中两人雪夜共读《湖心亭看雪》，同游植物园，共进山中隐居都非常具有诗情画意，令人浮想联翩。这两个人的描写，可以说是万绿之中的一点红，富有情趣，很有意境，也寓意十分深刻。第四个看点是描写举办所谓诗会，什么桃花诗会，菊花诗会，梅花诗会，纯属娱乐，毫无诗意，但作者娓娓道来，有说不尽的妙处。第五个比较精彩的片段是衬托安安形象的一段字画丢失又寻回的情节以及安安打碎了万水亭古董赔钱的故事，安排结构比较精巧，也能够突出人物性格。第六个比较富有情趣看点就是出书后的评论会和签名售书会，表面看着热闹，内里包含着十分复杂的社会各方面因素，看上去十分风光，其实只是一种大戏的过场罢了。书中还有很多十分有趣的精彩片段，比如比赛背诗选女婿，打牌赢鸭子，附庸风雅诗歌朗诵，画裸体被打等情节，也是有趣有故事，令人读后深思又难忘，不能一一列举。

读完这本书之后，我的感觉真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这是社会还是角落，这是群像还是命运，这是多元还是堕落，这是气象万千还是走投无路，这是十字路口的徘徊还是寒冬之后的料峭之春，文人的风骨文人的生活文人之路应该怎样走？都是令人深思又难以解说的问题。生活也是活着，没有答案也许就是答案。我们处在一个悲剧与喜剧交融、天堂与地狱交织、堕落与提升并存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农民也可以成为作家，权贵也可能成为阶下囚，不要以为今天的高高在上就是好事，凡是都有阴阳两面，未来的一切都是今日的行为所造就。我相信有因必有果，世界上的因果报应是一种科学。但文人和文学作品向何处去，却是非常值得人去深思。真正的文人决不能成为权贵的奴婢。有房奴有车奴肯定也有文奴，文奴也许不是一个课题，而是一种社会现象，但我们读书的目的是提升自己的境界，反思反省之后，认真思索如何做人，如何“救救孩子”！

我这里试着分析一下吕学敏先生这部书的几个特点：

一、敏锐的目光，深刻的笔触，描写了当代文人的生活及生存状态。

新时代展示新风采，新征程促进新创作。在一片声的繁荣中，究竟当代文人是如何生存的，他们的追求是什么，他们的生活怎么样，真正的文人风骨如何，处境如何，文艺青年应该如何去坚守自己的追求，他们未来的路在哪里？在这部书中，作者是内行，写起来得心应手，观察非常细致，描写十分到位，有些内容拿捏得十分准确。

二、独特的结构，一条线索，多种故事，全部串联在一起，如冰糖葫芦一样，详略得当，大处着眼，小处落笔，写来如行云流水，泉涌如流。这部书的故事很多，没有一个很好的结构，复杂如一团乱麻，层次多如牛毛，人物情节互相交织难以分出头绪。但作者始终不温不火，淡然有大将之风，一支笔能挡百万兵，波涛汹涌，惊涛骇浪之间，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有开始有结束有交代有过度，有倒叙有插叙有明言有暗喻，读起来感觉就像乘坐高铁穿越一道道隧道，又如拿起一个圆溜溜的洋葱一层层剥开去，最终犹如拨云见日，云开雾散，登高望远，有情怀有意境有追求有迷惘有叹息有惊喜也有收获。

三、语言驾驭能力极强。这部书的语言运用十分老辣，也是作者潜心钻研几十年的结果，在这部书中，既有方言土语，也有标准话普通话，既有陕西特色语言，也有文言古语，既有诗情画意，也有抒情吟唱，既有一个字一个字的独特语句，也有长长的拉长的调调，既有唐诗宋词也有陕北民歌，仿佛是信手拈来，其实是精心雕琢，对于刻画人物性格突出人物形象起到了添油加醋锦上添花的妙不可言的效果。

四、注重细节，注重感情，注重环境描写，也是这部书的特点之一。本书中很多人物的刻画都是通过细节来完成的，比如安安和宜花之间，从在一起和面擀面吃面到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以及两人内心的感情变化，情节推进非常合理，描写细致而且井然有序，再比如秦明月为重修祠堂写碑文铭记，从秦明月的夫妻感情到秦明月之父为避免拆迁祠堂联合村民到找秦明月求助一直到秦明月雪中站在碑文前茫然向远方眺望，描写的细节十分传神到位，既有外部形象，也有内心活动。在感情方面的描写，作者也是精雕细琢，精益求精。比如许云珍四次婚变，姚孔中家中写书，苏琦与迟红离婚后初次相逢，黑胖女人出书后被公安局查收等感情描写十分符合情节发展，对于本书的成功增色不少。在环境描写方面，作者也有出色的功底。从城市的布局到市中心的街道，从商人搞文化沙龙到山中幽境，从雪中吟诗到雪里卖书，都是精彩纷呈，环境衬托人物，人物联系环境，互相交织，情景交融。

有人说，刚开始读书的时候，只是喜欢；喜欢久了，就成了习惯。我说，因为热爱，所以执着；因为坚持不懈，所以有了一些收获。

熟知吕学敏先生的人大都赞美吕先生的作品，更羡慕吕先生的才华，但我更敬重吕先生的为人为文的品格和精神。他是充满慈悲情怀，无限深情悲悯地描写这群文人，关注他们的命运。一座山峰之所以成为山峰，绝不是一块石头或者一筐之土就可以构建的，而是千万块石头千万堆泥土的积聚而成；一片森林也决不是一棵小苗或者一棵大树就可以建成的，而是经过岁月的积累，亿万棵树苗和亿万棵大树连在一起的才形成的结果。吕学敏先生的创作，不是轻描淡写的一蹴而就，而是数十年如一日，日夜辛苦劳作，血泪与汗水交织在一起，经过无数次的积累与孕育而成的收获。我相信，《须根系》这部书，并不是吕学敏先生的巅峰之作，他的更优秀更感人的作品，应该是内容更丰富情节更感人文笔更优美见解更深刻的下一部。

这是我品读《须根系》的一家之言，我衷心祝愿每一个作者都能勤奋耕耘，在文学领域闯出一片天地，我也真诚祝福吕学敏先生用他的如椽巨笔写出更加富有社会价值和惊世核俗的精心经典之作。

王长军简介

王长军，网名墨海顽石，男，汉族，陕西铜川人（原籍河南虞城），陕西工商学院法律系毕业，曾经在陕西铜川市人民检察院和陕西神东煤炭集团工作，现在陕西神木大保当镇陕西黑龙沟矿业有限责任公司综合办公室供职，中国煤炭新闻网特约记者。曾经在《神东煤炭报》、《神华能源报》、《阳光》杂志、《当代矿工》、《火神》、《天骄》、《五月风》、《华原》、《铜川文艺评论》、《中国煤矿文化网》、《新华网》、《凤凰网》、《中工网》、《中国作家网》、《中国散文网》、《中国诗歌网》等报刊、网站发表作品，于2013年被陕西煤化工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2012年加入中国煤矿作家协会，是当年神东煤炭集团唯一的一位。2013年获得第一届神华文学奖散文类二等奖，曾经在2014人民网征文中连续三次获得一等奖。近几年来，在全国国家级和省部级发表文章大约八十余万字，2000多篇，在中国作家网、中国散文网、中国诗歌网、中工网、新华网、凤凰网有自己的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