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型纪实文学 净月潭边(连载)
文/逯家驹著
故事四 庙山传奇
(讲述人 吴国仙)
上个世纪60年代末期,距净月潭西北一公里处有座小山叫庙山。因山上有座庙,故此山因此而得名。这座庙的名字叫做“山神庙”,它究竟建于何时,已无从考证了,但它被拆除的时间,人们却记忆犹新。那是1967年年初,文化大革命刚刚兴起的时候,因为当时“大破大立”的行动遍及全国,这座山神庙自然也在“破四旧”之列,在劫难逃。
但是,拆别的什么东西人们大都感到很可惜甚至很痛心,唯独拆这座山神庙,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拆得好、拆得痛快、早就应该拆了。
原来,这座山神庙的地基自1942年就开始往下沉。起初,站在山麓就可以仰视到庙的全貌;渐渐的,就只能望得到窗棂和门楣;再后来是房顶;最终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由于山神庙不停地下陷,庙四周也随之变成了洼地,存有大量积水。人们在烧香拜佛时不得不踩着临时搭设的跳板或石头什么的进入庙中。
至于这座庙为什么屡屡下沉,传说庙里有一金马驹儿,是它的体重给压的,甚至有人说曾看见过这匹金马驹儿。
由于这座庙正位于小山的顶端,它的下沉使山顶变低,形成马鞍形,故又将这座庙山称做“马鞍山”。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理由让人们对这座庙如此深恶痛绝,甚至只盼着将它拆除、烧毁而后快;真正讨厌它的原因是:这座庙经常“闹鬼儿”。
1967年4月13号,山脚下的老逯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冬去春来,阳气渐旺,小草发绿。这天吃过早饭,老逯头儿的三孙子逯呈旺来了兴致,一个人去山神庙“观光”。当年他13岁,平日里总听大人们议论山神庙的事儿,而在学校里又听老师说那都是迷信。于是他想探个究竟,就决定亲自“考察”一番。
当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庙前时,发现有一匹小马驹儿在庙前吃草,虽然是金黄色,但并不是金马驹儿。他清楚地判断得出来:这匹马驹儿肯定是肉长的,和他平时见到的马驹儿没什么不同。他猜想应该是生产队(见注解1)的大马没拴住抑或是饲养员故意把它放出来,带着马崽儿来到这里的。因为当时这里还是农村,干农活需要牛马等畜力的。但不许个人养牲畜,只许集体拥有。
想到这里,他就下意识地四下里瞧瞧,想知道马妈妈在哪儿.结果没有觅到;他又绕到庙后边去寻找,仍旧不曾发现。于是他有些纳闷儿:这么小的马驹儿不会自己来到这里来吧?要么是有谁把它领来的?
逯呈旺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往庙前走,打算再仔细看看那匹小马驹儿。可当他返回到庙前时,发现马驹儿居然没了!他四处张望,也踪影皆无。他低下头、俯下身,方才被小马啃啮剩下不规整的半截青草茬还都清晰可见,十分新鲜的小马蹄印儿也“证据确凿”地摆在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呢?小呈旺一阵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学着别人的样儿——咬了一下手指,疼——这不是在做梦!这不禁使他对以往的传说不得不给予了重新的审视了。
中午回到家,他把上午所见到的怪事儿一五一十讲给家人。小兴旺是个诚实的孩子,从来不说一句谎话;再加上金马驹儿的事儿早已被大伙儿传说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儿,所以家里老少二十几口人没有一个人不相信了。
当时,“金马驹儿”一事是个热点话题,因而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不胫而走,只一个下午,庙山周围方圆几平方公里的居民就都一个细节不落地知晓了“金马驹儿现象”,而且有人已经等不及了,连夜就风风火火地上庙山搜寻所谓的金马驹儿。小呈旺的爸爸逯家鹏埋怨儿子。听说只要能用手摸一摸那匹马驹儿,它就会立刻现原形——变成金马驹儿的。说这财宝就是不该咱们得呀。捶胸顿足、惋惜之至,直到晚上睡觉了,还在耿耿于怀,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大约到了夜里11点左右,逯家鹏还是翻来覆去没有睡意。他索性披上衣服出了门儿,心想,别人都能上山寻马驹儿,我为什么只在家里埋怨儿子而不上山碰碰运气呢?于是径自朝山神庙走去。幸好庙山不大,逯家鹏借着月光,没用上一个钟头就全山“搜索”了一遍。结果也和别人一样——无功而返。
他垂头丧气地推门进了屋,刚要宽衣躺下,忽然隐隐约约发现屋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他蹲下身仔细一瞧,咦,这不是小呈旺吗?他怎么了?难道是困急眼了不管什么地方躺下就睡着了?那怎么可能——前一个小时不是还好好儿地睡在炕上吗?这可奇怪了。他赶紧划根儿火柴点着了煤油灯。灯一亮,逯家鹏的媳妇也醒了,于是两口子开始叫儿子。儿子揉了揉眼睛,问有啥事儿,父亲指了指屋地,说:“啥事儿?我正想问你这是咋回事儿呢。你躺地上干什么?”小呈旺一问三不知,结果后半夜全家疑虑重重,谁也没睡。
离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屯儿叫刘家炉,住着一户魏姓人家,户主的名字虽然很少有人知道,可“魏三仙儿”这个绰号却叫得极响,几乎说他“大名鼎鼎”都不为过。因为据说这魏三仙儿能掐会算,所以天亮以后,逯家鹏就把他找来,给孩子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只见魏三仙儿进屋后正襟危坐,闭目冥思。三分钟后说道:“请问你们有家谱吗?”逯家鹏连忙回道:“有哇。”能说给我听听吗?”“能啊。不过我只能说上来距我这一辈儿最近的20代。”“那就足够了。说吧。”
接着,逯家鹏就如数家珍似的道出了逯家上几辈留下的这20代家谱:“国战常兴盛,家成永振昌,发强崇仕德,吉祥化文章。”魏三仙儿听罢,问,呈旺的“呈”是家谱里的“成”吗?
听他这么一问,逯家鹏不禁一怔,然后说,音同字不同。但他又马上质疑道:“不过,不按屋家谱起名就有说道儿,就不吉利吗?” 魏三仙儿连摇了几下头儿,说:“差矣,差矣。要么就毫厘不爽地按家谱起名,要么就丢开家谱和它毫无干系。像你这样似是而非是绝对不行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逯家鹏信了。
魏三儿走后的第二天就去派出所为儿子更了名,把原来的“呈”改为家谱里的“成”。然而,事情并未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一个月后,小成旺 “旧病复发”,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又发现自己在地上躺着!于是屯里屯外的人都说根本不怨名字,就是那座庙和金马驹儿惹的祸。逯家鹏又信了。他说服了父亲,三天后举家搬走。
逯家是个大户,拥有三十几间房舍,正巧逢上附近一所中学从合成氨厂迁出,学校因路远的学生没有住宿的地方而发愁。这下正中下怀,没花多少钱就把宿舍的问题解决了。教育领域不信迷信。
假如住上个一年半载地倒也有情可原,谁料到头一天夜里就发生了和小成旺一模一样的怪事。迫于无奈,校领导只好安排人把学生都搬了出来。
当年10月份,庙山附近的净月公社(现在已经改为街道)来了驻军支持左派闹革命(“文革”时期一种形式),军营就扎在这逯家三十几间房里。
虽然后来也风言风语听说一连发生了几次“小成旺现象”,但部队毕竟是部队,硬是驻扎到春节才撤走。第二年,也就是1968年年初,不知是政府行为还是民间自发行为,这座犹如“扫帚星”的山神庙在一阵炮声中被夷为平地。而就在它“行将灭亡”时,又一次把不幸留在人间。
原来,炮响过后人们发现少响一炮,也就是说有个“哑炮”。所以大伙儿互相提醒:危险,谁也不许靠近废墟,一定等过了24小时再说。
第二天中午,大家凑齐了,一同去庙山看看到底炸成了什么样儿。就在一个姓郑的小伙儿往倒推一堵未被炸倒的断壁时,不幸降临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小伙子飞到了半天空,掉下来时已是血肉模糊,当场殒命!
所以,人们在为这座山神庙被炸毁而拍手称快的另一边,也莫名地多了几分思考——这座庙究竟该不该炸?金马驹儿是真是假?庙的地基下沉一定是不祥预兆吗?睡在地面上真的与庙有关吗……
行文至此,特拟联儿一副。
上联:活灵活现 庙山一来二去遂成魍魉
下联:亦假亦真 往事三番五次竟做谈资
读者作者互动:这座山神庙到底该不该拆?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