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美荷塘叶
文/石岩磊
离我家不远处有个荷塘，盛夏时节，那里是一派荷花艳艳、莲叶田田的美景，我便常去观赏，后来秋风乍起天气转凉，池塘中的花越来越少，我就没了兴致不再过去。昨天偶然路过时，眼见满塘的枯叶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此时，不仅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败叶也干瘪成薄薄的黄草纸，一缕微光即能将其洞穿，它们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着，好似随时会跌落水中，一副岌岌可危之态。水上漂浮着的莲蓬，早已将莲子撒落，留下的空壳随波逐流，犹如一帮浪迹街头的流浪汉。目不忍睹的景象令我心生悲凉，也让我想起一桩往事。
前年，我和爱人买来一缸荷花，十几枝叶片竞相撑起伞盖，郁郁葱葱的绿意总给人带来清凉的感觉。可每当有新叶窜出水面时，便有老叶开始泛黄，为了保持纯洁的翠色，我们就把行将败落的荷叶剪下丢掉。后来，长出的叶子越来越小、越来越纤细，最终整盆花都枯死了。
我去咨询卖花人个中的原因，她说：“别丢掉烂叶子，那是荷花最好的肥料！”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水下黑乎乎的污泥正是花朵的养料，而其中的养分来源于腐烂的落叶。由此可知，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并非它高洁纯正，而是靠着它脚下的黑泥才得以光彩照人。我在感叹之余，不由得反思道：我们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成长成熟，不也和莲花有相似之处吗？
人们常说“社会是个大染缸”，红黄蓝绿青靛紫样样都有，既有温馨可人亲情的感动，又有是是非非琐事的烦恼，也有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辛劳，有时还会遇到居心叵测挖坑害人的险恶。我们时时向往衣食无忧逍遥自在的生活，憧憬活少钱多任性自由的日子，梦想着充满善良与仁爱的氛围，可事实却是期望多于失望，每每被现实打脸，不得不裹紧外套、夹起尾巴小心翼翼地行事做人。
人生似乎是一场悲剧，可反过来讲，正是这充斥着矛盾与不幸的世事磨砺了我们的心智：悲欢离合让我们懂得了珍惜，风言冷语令我们知晓了谨慎，进退去留使我们收获了豁达，失落失败叫我们理解了怜悯，所有的厄运仿佛是一剂剂良药，人们在咀嚼苦涩中品读出生活里的真滋味，也便在反复捶打间磨练出坚韧的品质与坦然的心性。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人人都会经受不同的挫折与失意，这些不如意和不得志就如同雨后土路上的泥巴，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可总有些泥点子会溅到身上，也无需怨天尤人牢骚满腹，总不能因为担心脏了裤脚而不敢回家吧，我们踏过了泥泞才会发觉家的舒适惬意。这正如水底乌黑的泥沼供养出艳丽的红花一般。
我望着满塘的枯枝败叶，开始的沮丧慢慢地淡化为云烟弥散开去，平和与安然渐渐袭上心头，眼里的景致也发生了变化，静默的叶片似是在陷入沉思，回顾着自己匆匆而过的一季生命历程，它们没有满脸哀怨地乞怜，而是坦然地面向最终的归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静美的叶片不只挂在树枝上，还有的伫立在荷塘中啊。
2019.10.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