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牧作品 精品散文
无 意 的 伤 害
文/夏牧
几度北风吹过,气温陡降,皮肤紧缩,添加衣服了。
抬眼看窗台,风中的盆花也似乎收就起它们的蓬勃,一副瑟瑟微颤的模样。
这是北窗外台架,专门为盆花而设置。背阴处本来就没有阳光,又加寒风劲吹,有些喜暖性花草,尤其是自生的藤蔓植物已现萎黄之态。
“该让它们进阳台了”,刚进门后的小妹子随我看过花草后,不无怜悯地说。是的,正准备把它们拾进阳台呢。
这一米五之宽的横栏上,摆满了米兰、兰花、君子兰、虎皮兰、玉树、绿萝、山茶花、四季茶花和长胜花等十多盆高矮不一、雍瘦相间的花草。它们在这个属于它们的共同的舞台上,从春天的清欢到夏天的浪漫,又历经漫秋的金爽,度过整整半年多的室外生长期。它们经受炎热考验,也栉风沐雨共勉,俨然已成密不可分的共同体。
细察过去,其中一个小米兰盆中冒出的西瓜藤像调皮的玩伴,已爬牵到相邻的四季茶花的高枝头上,正高昂着嫩尖尖向外翘望,似在对话一米开外的大樟树。这是一粒西瓜籽遗落其间而发芽所长成的瓜藤,给我以无言的喜悦。历经20多天风雨,小瓜秧不经意长到一米多长,已经耐不住浅盆的寂寞。我相信,若有一根绳索相牵引,这嫩蔓头必定会绕绳沿越,去与樟树缠绵拍拖。
一场风雨相伴的春秋花事,也是世间的一道微缩风景。看着它们如此和谐如此相融,还真不想给它们挪窝移位。主观愿望如此,但客观条件已起变化。为了它们温暖度寒、安全越冬,我不得不下手为它们搬盆移址。搬了一盆又一盆,一盆盆鲜活的花儿从背阴的后窗台,一一移居到秋光明艳的前阳台,顿时有了鲜亮的光色。最后一个移动的是那个矮中算高的四季茶花。
但搬到阳台,重新排定后发现一个致命的失手,那个根在小米兰盆中的纤细的西瓜藤,正好在一曲折处被无意间扯断了。那个失去母藤之本的长茎细藤,顿时孤悬在四季茶花的枝头,像遗落风尘的纸鸢。暂且看去,虽未有明显变化,但它已成无根无本的孤儿,在寒风中岌岌可危,其情可悯了。
看着这考虑未周而致严重失误的后果,不禁心起自责,怎么忽略了这个环节,忽视了这瓜藤之蔓的母子相连,导致它们一脉相承的骨肉分离,最终使一个完美的青藤香消玉殒了呢。再细看两个盆中瓜藤的折断处,都有茎丝生扯之痕,痕截处溢着晶莹的青汁,似泪痛伤。
看着它们这两厢痛苦之状,想到我这无意间的失误,自责之情油然而生。将心比心,人世间有什么比骨肉分离还痛苦的?人等如此,植物又何尝不是?
我是性情中人,又有从文心绪,常常因些事而善于联想。回望过来半生,无意中伤害过的又岂止这连根的藤蔓?长久以来,我总奉行善意待人的原则。尽管如此,无意中的伤害又往往不知不觉中暗生潜致。有时是语言不慎的伤害,有时是事情不察的伤害,有时则是礼数不周的伤害,如此等等。有的无意伤害了及时觉察,会及时解释一下并致歉,有的伤害了而自己则浑然不觉,往往不能解释而造成别人的心中之结,成为无法释怀的憾事。诸如此类,一生中恐怕不在少数。若是圈内亲朋好友,还能宽宥,心无芥蒂,而有些是局外之人,往往成为无法排遣的心结,待友人转告其人其事,方知自己确曾无意中有此一节。回望此般之憾,常常为此而自责而含歉。
回过头看那被扯断的小瓜藤,我还真有点心疼不已。都是鲜活的生命,却被无意的一端而活生生地断送了。我为此自责的同时,没有扯去它们的残体,每天观察它们的变化,觉得还是让它们自己枯萎而绝好一些。果然两三天后,失去水养份供给的藤头耷拉了萎黄了,真是可怜到极点,我也懊恼到极点。它曾经是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地向往那个一米之远的樟树,怀着一腔热望憧憬它的诗和远方,而不经意的瞬间,因为我的失误而成为无法挽回的殇逝。
想起柳暗花明成语来。有些时候,失去的常有意外的补偿。细看这残存的老藤,竟有意想不到的发现。那小米兰盆中残根老藤之腋处,竟长出一新的藤头来,嫩嫩的浅浅的,充满稚嫩的玲珑,真是喜出望外。这难道是这老藤有灵,又生枝节以补偿我的过失,以慰藉我的心憾?
植物,神奇的植物,难道有晓知世人心憾的灵性吗?为此,我暗生心语,谢谢你这残体老藤蔓,还得致歉一声殇逝的嫩藤头,请你宥就我的过失伤害,愿你化作一春泥,有灵春来润春花。

夏牧简介: 夏牧,江苏盐城人,教育工作者。17岁时所写人物通讯首登新华日报,善论文散文、诗歌小说。从文46年有近千余篇首作品发表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华日报、扬子晚报、文学报、深圳特区报和新华月报、河南文学、湖北文学、双槐文学、散文百家、都市头条等百余家社科文学类杂志和平台,多篇作品获奖并荣登央视中国当代文学杰出文豪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