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俊
又下雪了,刚没鞋帮。匆忙吃过早饭,还不到7点就走在了上班的路上。刚出屋就开始拨弄脚下“嘎吱嘎吱”的音符。
童年我就钟爱“雪音”。记忆里那时特冷,早晨窗户纸上结了厚厚的霜,堵得屋子里黑洞洞的。外屋的门也结了厚厚的冰霜,一开门就“嘎吱吱”,然后扑进门的白雾让人看不到进屋的是谁。但是这个时候走出户外跟随你的一定是“嘎吱嘎吱”的雪音。

“嘎吱嘎吱”伴我走在上下学的路上,伴我逡巡在邻里间的小胡同,也伴我拾粪(每到寒假一个学生要向生产队交5土篮粪)的山径,伴我砍柴的山坡。对踏雪的声音我天生喜欢,感觉特别悦耳,以至于只要下雪就早早钻出被窝,堆雪人,打雪仗。但是更喜欢一个人在薄薄的雪地上踩。“嘎吱”一声,左脚跟对准右脚心,再“嘎吱”一声,右脚跟对准左脚心。一步一步走下去,身后留下蛇形般的“麦穗”。有时也在雪地上打个滚儿,身下“噗噗”地印出一排身形。天气越寒冷,声音越清脆,犹如击金碰玉。
“嘎吱嘎吱”是走在雪地上的美妙和弦,落雪是什么声音呢?童年的时候便常常在飘雪的时候,站在院子里、小路旁、山坡上,竖起耳朵细心聆听,但什么也没有听到。伙伴们站在雪地里,张望那漫天飞舞的雪片在空中喧闹着,挤挤挨挨,仿佛不愿意落到地面,于是我们便仰起头,伸出长长的舌头,雪花飘落在舌尖上,瞬间便融化成细小的水滴,凉凉的“倏”地浸入咽喉,不一会儿我们都成了雪人儿,追逐的时候,每个人是身上都腾起一片雪雾。于是我感觉飘雪的声音就是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最悦耳的是生产队大马车碾压雪的声音。临近过年的时候,生产队的大马车便天天进县城,屯子里住户都排班。终于我家排上了,我便哭着闹着要和爸爸一起进城,爸妈被我磨得无奈答应了。晚上朦胧中听妈妈说“明天你早点起来,别吃饭了,小二(我在家排行第二)起不来。”这一夜我几乎没睡,不到早上两点我就起来穿上衣服,坐在炕上等。等爸妈起来,看我已经穿好衣服,只好领着我。
正值三九四九的节令,天出奇地冷,刚一出屋就冻得鼻子尖生疼。马车上装了六七袋黄豆,是每家到县城油坊换豆油的,麻袋上有两床棉被,我和邻居家的一个小哥哥和一个小姐姐坐在麻袋上,用棉被裹着,大人们或坐在马车的后尾板子上,或者步行。马车行进在公路上,发出“嘎吱纽、嘎吱纽”的声音,仿佛一曲曼妙的音乐。我便在这“嘎吱纽”的旋律中昏昏睡去,直到爸爸怕我冻坏,把我强行拉起,下车走一会儿。
天还没亮,我们就到了县城的油坊,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换豆油的。爸爸请赶车的大爷帮助换一下油,然后领着我走进城里,大商店、副食店转个尽兴,中午还去了国营食堂,爸爸点了溜肥肠和鸡蛋汤,还给我要了一碗大米饭,而他从怀里拿出从家带来的煎饼泡在蛋汤里。那肥肠叫个香,那米饭叫个软,吃得我头部抬眼不睁,竟然没有给爸爸吃一口米饭。回家的路上,棉被包了青菜,不再属于我们。这时的天气也不像早上那么寒冷,于是大多路程是蹦蹦哒哒走回来的,因为心里的兴奋不感觉很累。进城买的东西大多记不住了,最钟爱的是那两联“小鞭”(鞭炮),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搂着。从那时起我就期待过年时坐上大马车,倾听那“嘎吱纽嘎吱纽”的雪音。

偶有讨厌“嘎吱嘎吱”踏雪声音的时候,那便是捕鸟。落雪后,在院子里扫出一块空地,支上筛子,筛子下放几把米糠,支筛子的小木棍下面系上麻绳,引到仓房里,我便和哥哥躲在仓房里等麻雀进到筛子里面。这时候要是谁到家里串门或者大人出屋去,走在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麻雀便扑棱棱飞走了,气的我和哥哥在仓房里直跺脚。好不容易看到有麻雀进到筛子里面,急忙拉麻绳,几只十几只麻雀便被扣住了。我和哥哥雀跃着奔向筛子,争抢着给筛子欠起缝隙去捉麻雀,可是这些麻雀太狡猾,都从缝隙钻出去飞走了,哥哥嫌我笨,我说哥哥笨,打打闹闹地空手而归。
从家到单位也就15分钟的路途,为了听“嘎吱嘎吱”的雪音,我特意绕个大圈儿,还专门在没有足迹的雪地上行走,去认真体会那雪的声音。
凌寒早行人,踏足弄雪音;琢玉听和律,击石赏素琴;迎风向凛冽,背影留屐痕;须眉霜染重,鹤发小童心。
作者简介

李俊,1963年生。吉林省桦甸市互联网信息中心主任记者。1980年参加工作,从教13年,1993年入职《桦甸日报》任记者,2003年报社解散并入桦甸市委宣传部,担任《桦甸通讯》记者、编辑。2013年成立桦甸市互联网信息中心,任记者。20多年新闻工作,采写了大量新闻稿件,多篇新闻见诸新华网、人民网、吉林日报等国内各大主流媒体。被吉林日报评选为突出贡献的优秀通讯员。2015年,新闻《一公顷土地如何创收100万》吉林日报通讯员优秀作品第一名。喜欢纪实摄影。偶尔写散文、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