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谢立仁
炊烟袅袅枕着我儿时的梦想,把我拉入那个时代,炊烟是儿时亮丽的风景线,伴随着我走出大山,炊烟又是妈妈的全部生命,有炊烟便嗅到妈妈的味道。
60年代初我们随建设电站的父亲迁居到一个叫青石镇的地方,那是以鸭绿江为界的边疆小镇,小镇丘陵地形,房子只能盖在坡上,我家是把头一家,在坡下玩耍的我抬起头望着烟囟,映入眼前的青色烟雾缭绕,心知肚明妈妈做饭了,当烟消散尽,不用妈妈喊乳名,往家跑去一定会准时。

有一年冬天,我和邻居家叫二肥子的正在顺坡打出溜滑,玩儿的兴起难解难分,棉帽子被满头冒出汗水打湿,肚子饿得咕咕叫,偶然想起炊烟,一抬头发现老张家烟囟冒着火星,我和二肥子一边牵着爬犁,一边扯着嗓子喊:"失火,失火了",须臾,几个路过的大人敏捷地从后面超过我们,向冒着滚滚浓浓的烟囟冲去,端着淌水的脸盆泼向失火的烟囟,人多势众,三下五除二火被扑灭。
这时候有人问,谁发现失火的?我和二肥子手举的高高的,没有人理会,二肥子双手举起,仍然没有得到有效反应,我见此情景,拉着二肥子又去出溜滑了。

几乎每天清晨,我都会被飘入鼻腔的饭香熏醒,饭锅周边蒸气和炊烟缭绕,在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中我们成长,到了10岁左右,爸爸扔给我一把镰刀,砍柴的使命历史地落在我头上,一顶羊剪绒黄布帽扣在脑后,在小棉袄外系条麻绳,为的是防止风吹进胸口,两个手捂子交叉横跨身后,拖着爬犁,嘴巴吭着杨子荣京腔京韵的:"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往山上爬,吭哧吭哧的脸渗透汗珠儿,那个京腔京韵也变调了,其实砍柴的活儿并不复杂,融入浩浩荡荡的砍柴队伍便是,走过山口队伍像是有人指挥似的兵分数路,向右向左?
我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跟着几个大人走入一侧羊肠小路,踏着厚厚的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浅一脚又深一脚,拉的爬犁赿走越沉,不一会儿,前面的几个人无影无踪,孤单单只剩我一个人了,索性不走了,反正前后左右都是蒿草,我左右开弓,镰刀飞舞,累的吭哧吭哧的喘粗气,半天功夫只收获狗脖子粗细的蒿子杆两小捆,坐在上边有一点饥肠蠕动,原来是饥了,摸摸胸口,乐了。妈妈给我带的苞米面饼子还热乎呢,塞进嘴里,噎的眼泪流出来了,顺手抓把雪,雪入口便融化成液体,喉咙立刻就感觉到滑润,油然而生的是自信,我还行。下山时才发现我的爬犁柴不算最少,二肥子比我还差一截呢。

第二天起来,见到妈妈站在灶坑旁边,右手摁住左手拇指,血从拇指流出,我正纳闷儿,妈妈一句话也没有,眼光落在脚下的柴火上,原来我砍回来的是一种带剌的荊棘,打柴的经历我曾被刀割了手指,也曾摔坏,还有爸爸顶着月光滿山遍野寻找的过程,但是随着经历的厚度经验也增添了,比如砍玻璃叶树,只要攥着齐人高树头,左腿弓右腿松,用镰刀头轻轻敲打露在雪地里树根,迎刃而解,长的整整齐齐像是卫兵的扫条,最热锅,烧出大饼子金黄色,香喷喷的。
过年前一定为妈妈割几捆蒿草,蒿草有一句顺口溜,四月茵陈、五月蒿、六月砍回当柴烧。蒿草燃烧的快,煮饺子最好了,饺子下锅翻开两个轮回,两把蒿草解决全部问题,如果冬天煮大馇子,最理想的是苞米杆子,添満灶坑,大铁锅里把大馇子洗好放入几把云豆粒,倒入几勺凉水,锅快滿溢了,点着火,从太阳冒山到中午十二点,一揭锅,満屋㳽漫饭香,摸摸炕梢都滚烫的,睡在炕上放个响屁便是梦境。那个时候,谁家日子过得好都会写在柴垛上呢,我们哥们六人,我老大,和我差三岁是二弟三弟,我们三个爬犁上山,上坡路哥仨发力,一个爬犁一个爬犁连拽带推上坡,下坡路一个人一辆,眼见柴垛遥遥领先,不仅仅收获了赞扬,还有邻居驻足竖大拇指。

我们家的炊烟也经常变花样,窥一斑知全豹,望着炊烟就知道柴火品牌,青青的炊烟飘飘如仙女的舞䄂,那一定是蒿草,浓浓的黑烟如龙飞色舞状十有八九是苞米杆子,炊烟已和妈妈融为一体写入她的生命,到了七十年代中期,我们父辈转迁至桦甸县,建设白山电站,柴火变成大树柈子,八十年代搬到口前镇用上煤气罐,常常听妈妈唠叨,怪了,这个饭用什么锅煮,也没柴烧的香。出差在外,每当望着飞驶动车外炊烟袅袅升起的景象,脑海映出妈妈的影子,也便勾起那浓浓的乡愁。
《咱们村》作者简介
谢立仁:1954年出生,水电工人后代,中国纺织摄影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中国纺织工业企业家协会副秘书长。主要作品:散文集《回望》《岁月之歌》《随笔》。个人爱好:写作、游泳、交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