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平湖畔(长篇小说连载)
刘云贵
第六十五章 捉奸拿双
栾二愣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牙根痛。他不敢招惹郝云志,却把这笔账记在了刘迎弟的头上,暗自发誓:刘迎弟啊刘迎弟,我栾二愣一定要搞到你!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刚推开西屋门,老婆正在给孩子换尿布,一块满是屎尿的破布扔过来,正好砸在栾二愣的脸上。
“狗日滴!瞎瞎眼啊!往往哪里扔?”栾二愣抹把脸上的稀屎,怒骂道。
“你个王八蛋!狗日滴!骂谁啊?你他娘滴狼窜哪儿去啦?这才回来?”老婆并不示弱,回敬道。
栾二愣没敢再骂。他的老婆是近觑眼的娘家侄女,栾二愣的亲表姐,长得有点儿傍她老姑,跟弓腰虾米似的。他们的婚姻是亲上加亲,婆媳关系也是姑侄关系,吵醒了老娘没他的好处。
“我,我我不是去开会了么?”栾二愣一瘸一拐地走到洗脸盆前说。
“栾二愣!你的狗腿咋瘸啦?他娘滴是不是溜门子去啦?”虾米腰女人一看栾二愣龌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骂道。
“胡胡说什么呀?开开完会我我又到地里巡查巡查,看看有没有偷偷庄稼滴,不不小心滑倒地堰下去了,摔摔摔滴。”
“你他娘滴倒是挺积极滴喔,那郝云志咋没给你辆新车子?把那个指标给了馍馍妮啦?”
听老婆这样一说,栾二愣又恼又气,诡秘地说:“你知道么?他娘滴刘迎弟傍上郝云志啦,今晚两个人脱得光溜溜滴,在一起干得正欢,被……”
“啊?真滴?”
“真滴!俺亲眼看见滴!”
“你他娘滴是咋亲眼看见滴?”
栾二愣不敢说出实情,只好含混其词地说道:“俺估摸……大概……莫须……好像……可能……有点儿……应该是是是这样滴吧?”
“你他娘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那个馍馍妮想疯了是不是?整天跟在她的腚后边转,没接个热屁吃啊?”
“哼!那那个破鞋!骚骚骚逼娘们!白送给我不不不带睁眼看看滴!”
“得了吧!你那花花肠子俺还不知道,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呗。”
“哼!他娘滴刘迎弟!看不起我我栾二愣!早晚有有有你的好果子吃!”
“别他娘滴黄鼠狼子扛枪——窝里横啦!快洗洗脸上的臭屎,睡觉!”
栾二愣拐着脚,洗洗脸,脱光衣裳,倒在床上睡了。
郝云志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今晚和刘迎弟幽会,他设计的天衣无缝,栾二愣是怎么知道的?
嗯!散会后他俩一块走的,准是栾二愣想沾刘迎弟的便宜,刘迎弟不依他,他就跟梢来到这里。郝云志回想刚才自己采取的应急措施,心中暗喜,他娘滴栾二愣你算老几?也想跟老子争食吃?真是癞蛤蟆插鸡毛掸子冒充大尾巴狼,不知道自己是谁啦!
郝云志又重新修改设计了和刘迎弟幽会的方案,主要是对付栾二愣的。等他把这套方案考虑成熟,天已经大亮了。
昨晚刘迎弟溜出大队部,一口气儿跑回家里,她隐约感觉到墙后的那个人应该是栾二愣,郝云志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自己用不着担心。她轻轻进了屋,蚊帐里传出心儿轻微的鼾声。借着月光,她擦洗罢身上,躺在床上一觉睡到爷爷地儿照进屋当门里。
刘迎弟多年没有沾过男人了,昨夜和郝云志那一番盘桓真叫爽啊!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刘迎弟想想郝云志那个样子就想笑,他怎么这么会办那个事呢!几乎把人快活死!不由得哼唧起昨晚老师教的那首歌来:
哎!好像那旱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呀,
小苗儿挂满了露水珠呀,
毛主席的雨露滋养了我呀,
啊,我干起那革命劲头儿足。
……
心儿放学回来了,看娘眉开眼笑滴,嘴里哼哼唧唧地老唱这几句,打趣道:“娘,你是不是吃错药啦?咋光唱这几句啊?”
刘迎弟瞪了心儿一眼嗔道:“傻妮子说啥呢,娘就会唱这两句,别滴不会!”
柳金枝端着饭碗喊道:“迎弟啊!刚才四莲来找你说有事,你还不快来吃饭,吃了饭问问人家有什么事,别耽搁了人家。”
刘迎弟答应道:“娘娘,俺知道啦,吃了饭俺就去。”
吃罢早饭,刘迎弟带着四莲来到霸王庄公社卫生院。走到院门口刚放好自行车,迎面碰上郝云志走出来。
“郝哥——,”刘迎弟情不自禁地喊道。声音有点儿嗲,四莲听了直撇嘴。
“哦!……是迎弟啊!”郝云志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听得喊声一怔,抬起头看看是刘迎弟,也立马亲热起来。
“郝哥,你来……,有事啊?”
“嗯!我把表格捎给马大夫,顺便拿点药回家。你呢?”
“俺也找马大夫有点事……”
“哦,你去吧,喝完汤到管理区,我找你说个事儿。”
郝云志说罢,到看车处推出自行车,一溜腿骑上走了。
刘迎弟和四莲走进院子里一看,马大夫站在妇产科门口,正往院门口张望呢。
“马大夫,您好!”刘迎弟上前招呼道。
马大夫见是刘迎弟,忙问:“哦!是迎弟啊,感觉怎么样?戴上舒服吗?”
刘迎弟知道她问的是戴节育环的事,脸红了,点点头,没好意思说。
“迎弟啊!你真幸福!真让人羡慕!你对象……”,没等马大夫说下去,刘迎弟赶紧打断她的话,“马大夫,俺今儿有事来求你,这是俺嫂子,比俺大三岁,七个孩子了,不想再生了。麻烦您给她检查检查戴上环,行吧?”
马大夫连连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去解解小便,俺给你检查。”
四莲解手去了,刘迎弟看看办公桌上放着《育龄妇女基本情况登记表》,正是自己填写的那份,便问道:“马大夫,是郝哥送来滴吧?”
“郝哥?……哪个郝哥?”
“郝哥就是屯粮店管理区的总支书记郝云志啊!”
“哦,你是屯粮店村的……,你是妇女主任……”
“嗯!马大夫你不知道吧,屯粮店管理区和大队部在一个大院里,我们整天见面,郝哥有文化,待人亲热,可好啦!”
“你们……都喜欢他……”
刘迎弟乐不可支地点点头。
马大夫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起来。
马大夫给四莲检查没问题,就给她戴上了节育环,并嘱咐她注意事项,刘迎弟就用自行车把四莲带回家了。
刘迎弟当妇女主任每年补助一百个工,剩下的时间要参加生产队劳动,还要在家做豆腐。吃罢午饭,刘迎弟开始忙着做豆腐。天气渐渐凉了,来吃热豆腐的来买热豆腐的人多起来。贱皮刘爷儿俩、大花鞋、吴老三、栾二愣是这儿的常客。
等磨完糊,滤汁,熬浆,点卤,把豆腐压出来,天已经黑了。
刘修良和栾二愣最先走进豆腐坊,栾二愣吸溜着鼻子说道:“啊……,这热豆腐真香啊!”刘迎弟不理他,顾自打开笼布,顿时热腾腾白嫩嫩的豆腐露出来了。栾二愣故意近前贴着刘迎弟的身体,嘴里不住地嘟哝道:“呵呵!你看这热豆腐,水灵灵滴,白嫩嫩滴,软乎乎滴,香喷喷滴,真真真馋人啊!迎弟姐,给给给俺来一碗,加加加辣酱,俺俺在这儿吃。”刘迎弟转过身去,并不理他。
刘修良兜里有了钱,说话的口气和姿态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他从兜里掏出五毛钱,摇晃着对刘迎弟说:“迎弟姐,俺是现钱,给俺来两碗,多放些辣酱。”
“好唻——”,刘迎弟麻利的称好热豆腐,托在手上用刀子拉成块,放到两个碗里,再用小勺从罐头瓶里舀些辣酱撒在豆腐上,端起碗来递给刘修良。
栾二愣伸手端另一碗,刘迎弟用筷子敲敲他的手说:“栾二愣,你光吃豆腐不还帐,往后不赊给你啦!”
栾二愣尴尬地腆着脸说:“迎弟姐,再赊一碗,再赊一碗,明儿一定还!”
刘迎弟嗔着脸说:“这可是你说的,明儿一定还上!”
“一定一定!”栾二愣端起热豆腐,看看刘迎弟,大口吃起来。
刘迎弟又称了一块热豆腐,打好放在碗里,浇上辣酱递给刘修良。朝着屋外喊:“爷爷,你来看会儿,郝书记找俺有事儿,俺到管理区去——”
捻捻转儿叼着旱烟袋过来了,挥手对刘迎弟说:“你去你去,我看着他们。”
栾二愣不眨眼的看着刘迎弟解下围裙,挺着颤巍巍的乳房,摆着圆溜溜的屁股,扭着细柔柔的腰肢走出去。他顿时浑身燥热起来,心中暗想:哼!郝书记找你有事?有他娘滴啥事?还不是办那个事儿!
昨晚搂了刘迎弟一把,她身上的气息,她柔软的乳房,她纤美的腰肢,真令栾二愣陶醉啊!回家看看自己的虾米腰老婆,那模样,那腰身,那气味,乍看都让人腻歪!咋闻都让人恶心!
看看刘迎弟生的三个孩子,个个聪明伶俐,长得人见人爱滴。再看那个虾米腰老婆生的孩子,他娘滴不是聋就是哑,歪嘴斜眼滴没个人样。他娘滴同样是女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栾二愣吃完热豆腐,鬼使神差地往大队部走去。昨晚摔他那一下,郝云志骂他那一通,还没有发挥应有的警示作用,他又色心辄起蠢蠢欲动了。
栾二愣先跑到管理区办公室墙后听动静,里面亮着灯,好似有人说话,有男的也有女的。栾二愣心中暗喜,刘迎弟啊刘迎弟,捉奸拿双,捉贼拿赃,等我叫人把你们这对狗男女堵在屋里,哈哈!看你还他娘滴装正经!
栾二愣回家跟老爹栾大吹说了这事,父子俩一拍即合,扛着梯子,悄悄溜到大队部捉奸去了。
今晚罗主任在屯薪铺也搞了一个学习毛主席著作座谈会,邀郝书记和王俊厚去观摩指导,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就去了。
屯薪铺大队村小人口少,座谈会没有屯粮店大队搞得热烈,没大功夫就结束了。两村相隔不远,晚八点多钟,郝云志和王俊厚骑车回到屯粮店。
“来!王书记,到我那儿坐坐去,我刚买了一台收音机,红灯牌的,能收十几个台呢,有说书唱戏的,咱们听听去。”郝云志看看手表对王俊厚说。
家里邋里邋遢的孩子哭大人叫,王俊厚不愿意回家,跟着郝云志来到大队部。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刚走到大队部院门前,忽见墙外竖着梯子,莫非有人偷东西?当过兵的王俊厚立刻警觉起来,他示意郝云志别出声,要捉活的!
郝云志打开门,王俊厚抽下门栓当武器,蹑手蹑脚地朝院子里走去。
再说栾二愣父子俩搭梯子爬进院子里,见管理区办公室的门锁着,窗帘拉得严严滴,屋子里亮着灯,细听还有人说话,决定破门而入捉拿奸夫淫妇。栾二愣一脚把门踹开,大喝一声:“刘迎弟!这回看你往哪里跑?!”
屋里的罩子灯点着,收音机开着,不见郝云志和刘迎弟的踪影!这下父子俩慌了,“不不好!咱们上上上当啦!快跑!”栾二愣拉起老爹就往外跑……,然而晚了,门口站着郝云志和王俊厚。
郝云志冷笑道:“栾道路,你是民兵连长,你们爷儿俩是革命烈士家属,三更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啊?!是不是想偷收音机啊?”
“栾栾栾二愣……,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干干干这事?你这个民兵连长还还还干不干啦!”王俊厚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他亲手提拔的栾道路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手握门栓,恼怒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栾二愣父子俩大张着嘴巴,不知说啥好。
“栾道路同志,你来这儿可不是第一回啦!栾脉新同志,你怎么也来啦?”郝云志走进屋,看看栾二愣踢坏的门锁,然后走到办公桌前,捻亮罩子灯,关上收音机,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说。
“你们爷儿俩入室盗窃,人赃俱获,该当何罪?!”郝云志突然一拍桌子,脸色一沉,高声厉喝道。
“你你你们怎么干这个事?这这这要是让社员们知道了,你们这个干部还还还当不当?这这要是让罗公安知道了,就得蹲蹲蹲大狱,判判判你们爷俩三年五载没问题,你们知知知道不知道?”王俊厚气得浑身颤抖,用门栓敲打着门框呵斥道。
听王俊厚这样一说,栾二愣害怕了,双腿一软跪倒在郝云志面前。
“郝书记,你你饶了俺吧,俺俺俺下次再再也不敢啦!”
栾大吹也似乎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郝云志一个招呼就会喊来民兵把他爷儿俩捆起来押到公社里,一切就全完啦!不由得也两腿犯软蹲在地上,近乎乞求地说:“郝书记,俺们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你大人有大量,饶俺们这一次吧。”
郝云志阴沉着脸,两眼看着窗外,一声不吭。
栾大吹把蹲着的腿往后搬了搬,膝盖往前挪了挪,终于改为跪的姿态了。栾大吹见郝云志气昂昂的样子,转而对王俊厚乞求道:“二侄子,你和道广是战友,你给郝书记说说,放俺们一马,饶了俺们吧。啊?道路是你提拔的,这要是蹲了大狱,咱们都不好看啊!”
栾大吹这样一说,王俊厚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他瞅瞅郝云志,试探道:“郝书记,你你你看……”
郝云志看看栾大吹,起身把他扶起来,缓缓说道:“栾队长,你是长辈,是革命烈士的父亲,我应当尊称您一声‘大叔’,是不是?”伸手又把栾二愣拉起来,也缓缓说道:“栾道路,你问问王书记,是谁提拔他当的屯粮店大队书记?是我郝云志!我郝云志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二十来岁到霸王庄公社当组委,是咱们榆山县最年轻的组织干部,要不是因为老丈人家是地主,我郝云志不会在屯粮店当这个管理区书记。我可能有做错事的地方,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给我提出来,千万别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是不是?咱们都是共产党员,是干部,家丑不可外扬。今儿看在王书记的面子上,饶过你们这一次,若要再想三想四的图谋不轨,可别怪我郝云志不够意思!”
栾二愣父子听了郝云志这一番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王俊厚喝道:“还不谢谢谢谢郝书记!”
郝云志挥手道:“今儿这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出去声张。你们走吧,别忘了扛上梯子。”说罢,仰躺在了床上。
栾二愣父子俩站起身,连忙朝着郝云志鞠躬,连连说着“谢郝书记!谢郝书记!”如同遇赦的罪犯,慌忙溜走了。
王俊厚见状对郝云志说:“郝书记,您您您歇着,俺俺俺也走啦!”
郝云志长舒一口气道:“去吧……”
栾二愣父子俩和王俊厚都走了。
郝云志关上院门,插上门闩,落下销子。
刘迎弟从会议室里溜出来,悄步走进管理区办公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