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读不读书
“红琴,明天要开学了,你去不去报名?”
“我,我想去,可我妈说去借钱!”
“那你妈可能要去向我妈借,我给你说嘛,我妈有钱,我舅给的,有十几块钱。”
“我怕你妈不借给我妈!”
“我也不知道我妈借不借,可能我妈怕你家还不起。”
“玉兰,我妈说过年把猪杀了卖了就有钱还给你屋了。”
“哦,那只有你妈给我妈说。”
“实在不行,只有不读书了,我妈说女娃子早晚要嫁人,读不了书,反正是农民,在家做几年庄稼,过几年就嫁出去了。”
“哦,交学费二元钱,我妈不借,去找小红她家借看,她爸肯帮忙。”
“她家也有几个要读书的,恐怕借不了好多。”
“借点算点晒,实在不行,去给学校的老师说说,把名先报到,赊起,有钱再给,听说你班新来的老师很好,可以先不交学费的。”
“借不到钱,我妈是不让我上学了……”
“我明天一早来喊你哈,一路去红路学校报名。”
“额……”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不久,玉兰把头发梳了两个小辫,把锅里的红苕稀饭吃了一碗,穿上“的确良”衣服,背上帆布书包,揣上她妈给的二元钱报名费,兴冲冲往红琴家跑。
“红琴,红琴,上学了——”
喊了老半天,红琴也不见答应,她家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玉兰见喊不答应红琴,只好一个人背着帆布书包去学校了。
一路上,玉兰碰见村里的好几个小伙伴:小红、松涛、小华、小兰、德会、德英、春梅都是欢欢喜喜揣着二元学费去报名读书的。
还有几个不见去报名读书的,小平,建涛,启兰,红琴,小容不去报名读书了。
才上小学呀,他们辍学不去了,有家里人太多没钱交学费的,有学习跟不走的……
那几个家里有钱交学费的,走上十几分钟路,就来到了红路小学校。
学校有好大一个操场,教室却只有几间矮矮的房子。教室里只有桌子没有凳子,每位学生自己从家里带木凳子去学校,自己带一个瓷盅盅,从家里带上米,带上咸菜,去学校伙房蒸饭,中午吃,也有不在学校吃饭的,自己中午走回屋头去吃饭,吃完饭再回学校。
交了学费后,每位学生就可以领到二本新书了,本子自己买,铅笔买一支,节省可以用一学期了,用小刀子轻轻削去铅笔木皮,削尖了笔尖,小心使用就好,稍用劲儿,写字时笔尖断了,就不够用了。
上课时,同学们十分老实,认真听老师讲课,有几个实在老实的同学,上课想上厕所,但又不敢举手给老师说,只有流了尿,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裤子打湿了,凳子打湿了,凳子下面的泥土地打湿了,下课也不敢动,一直坐着,坐到放学时,裤子风干了,才背上书包回屋去换了。
班上还有一个同学叫黄景丽的,从小妈就死了,没人管她,听说有一次,她从车肚皮下爬出来,没遭车撞死,但人也有点傻了。
她一直穿着打了好多补丁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从来没梳过,她的头上长了好多虱子,上课时,一个又一个虱子从她头顶爬到发梢,再掉到她背上的衣服上,好像她快也变成虱子了。后来,她的头上生了好多疮,她爸爸把她拉到剃头匠那里,把头发全部给她剃光了,用一条纱巾包住头来上学。
大家都不和她耍,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座位上,后来,有一个同学见她可怜,那个同学家里十分穷,土墙房子都快倒了,她就与她说说话,两个人就有伴了,上学放学一同走路。
一放了中午学,吃过饭,有些小伙伴就跑到路上一块斜土坡上滑滑坡,一不溜神,就把本来就破旧的裤子划烂了,屁股的裤子露出好大一条缝,只好用手遮住去上学,还有一些娃二,滑坡坡,把脚扭伤了,只有另一个同学把他背到教室,放学后,一个村子的同学,再轮换把他背回去。
那时候,小孩子要打肚子里的虫,就吃“尖尖糖”,“尖尖糖”是一种有颜色的,好像小山尖一样的糖,吃了尖尖糖,就可以打死肚子里的蛔虫,肚子就不痛了。
大人说,如果不打虫,人就会被虫咬死。后塆有个十几岁的女娃二,从小没有打过蛔虫,有一天,喊肚子痛,她家也太穷,没钱看医生。
然后她痛了几天后,蛔虫从她的嘴里,鼻子里钻出来,她就死了。
从此后,村子里的娃二都要吃尖尖糖了。吃了尖尖糖以后,那些蛔虫就从肚子里,解便时解出来了。
可吃了尖尖糖,那些蛔虫不能完全死,从肚子里解出来时,它们还是活的。真不知小时候,那里来那么多蛔虫,有些小娃二,上课时,也从肚子里屙出来好多条半死不活的,爬到地上,又长又白又尖又肥的虫子,好可怕。
吃了几次“尖尖糖”,打了几次蛔虫后,小娃二们肚子里就没蛔虫了,再不担心虫子老在钻他们的屁股,又痛又痒又难受,再不担心随时有虫子屙出来。
上课归上课,放学归放学,回到屋里,吃过饭,端过一高一矮二个木板凳,把学校的作业做得规规矩矩了,才去院坝找小伙伴们玩藏猫猫,跳绳,打咔嘣。
那几个不上学的小伙伴,再也不和上学的伙伴玩多少了,他们总是躲着,不肯出来一起玩,他们天天有干不完的农活,至少割猪草,宰猪草喂猪是他们包了干的活路,永远也做不完的活路。
而读书的几个娃二,除了放假时候还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一起玩,大多数一放完学,就不出门了,做完作业,再读背书,吃完饭也很晚了,有时晚上点着煤油灯,还坐在桌子上做作业。
那时,煤油灯用一个瓶子装上煤油,在瓶盖上钻上一个洞,裹了一条长长的棉布灯蕊扯油,就点着棉布一头的火,一直燃烧,虽然火光不大,但也可以一盏油灯用上好多天了。
(未完待续)

耕萌芽:原名潘亚琴,重庆作家诗者,著有多篇诗歌和长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