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乙,生于陇上,连城宝川人氏,年愈五十有二,上有古稀之母,父早年仙逝,膝下儿女一对,甚是乖巧聪慧,大女毕业金城中专护理,现就业于民营医院,司职护士,已婚,小儿金科有榜,毕业于兰州第一学府,现银行职员,可谓村中学霸,镇中骄子。
农夫虽蜗居父留陋屋,因子女争气,心甚欢,每于村中酒宴,必醉而宣其育儿经历,其中酸苦辛辣略去不表,专就儿孝母贤,父慈女慧,挑灯夜战,凿壁借光诸事娓娓而谈,引来观客无数,皆啧啧称道,席毕,踌躇满志,蹒跚学步回陋室,仰卧炕头,浸泪长啸不止。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经密谋协商,儿女倾其所得薪水,又加同事朋友所借贷,农夫始不许,后经不起儿女折腾,一院新房屋随成,村中之人皆羡慕嫉妒恨,农夫醉训舞台下又添了无限的粉丝。
岁月嬗递,时光荏苒,眼见邻居同龄抱背孙女怀肩,农夫心痒,夫妇商议,招儿归,说明心意,布置任务,年底晚婚,年后抱孙。春节,儿独归,农夫失落怅然。
岁月又荏苒,时光再嬗递,儿媳仍遥遥无期,农夫偷去儿单位,打问能事之人曰:无房也!再问,又曰:金城房价百万钱,后又追问,又曰曰:首付三十万钱!
家供学子,早亏空,唯有打工攒钱,随留妻在家赡养老母,搭理庄稼牲畜,独进城打工,城中溜达三天未果,身上钱粮尽,工钱高的嫌其年龄超标,工钱低的又不能凑数,如之奈何,思量再三,唯有一人干两人之工作,白天商场进货,晚上工地看货,路上捡拾垃圾。
岁月再嬗递,时光又荏苒,三年的汗水,一千天的辛劳,终于凑了八万钱,姑爷又凑五万钱,亲戚朋友村民粉丝处借贷五万钱,信用社贷款五万钱,加之儿之薪水,房贷首付终成,一不做二不休,全家齐上阵,又苦半年,新房装修毕。
几次三番,三番几次,农夫靠讲故事之本领,感动亲家,彩礼打了白条,儿媳终究功成,孙儿也将落地,心绪稳。
儿子婚宴中,再无粉丝围坐农夫周边,因其已无言可表,无话可说,出酒店,游离于街头,举头遥望,金城楼房鳞次栉比,灯火闪烁,朦胧中那些高低不一的楼房,犹如一条长长的飞舞的蛇?,它死一般地张开大嘴,吞噬着农夫赡养老母的时光,吞噬着与妻温暖的时刻,吞噬着儿女回家看望父母的时间……也吞噬了农夫唯一的爱好——醉酒后的表白。
房屋犹如蛇,谁人不胆颤,明白蛇有毒,还得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