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的爱

作者/徐静(湖南.祁东)

   小时候，我曾见过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写得一手好字，因不堪丈夫的婚外情，受到刺激而疯，也见过赤裸裸的疯女人，因饥饿拿了包子铺的面包，被人追打，惨叫不已，更想不到我的邻居，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父亲早亡，丢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在十二三岁那年，她突然疯了，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嚎啕大哭，要么目瞪口呆，但从不打人。母亲见状，除了伤心流泪，只得带她四处求医，都没有治好，无奈只得辞职在家，靠祖上留下的房子出租来维持生活。

     为了防止别人对疯女的伤害，她的母亲形影不离，一年一年陪伴着她成长，在成长的过程中，疯女从不接受外来施舍的东西，也不讨要别人的食物，病轻时，还会将东西留给母亲吃，母亲很受感动，常泪含喜悦的对邻居说起。 苦日子一天天地熬过，随着疯女年龄长大，她母亲也逐渐衰老，为了疯女以后有个依靠，她母亲托人在偏远的山村，为疯女找了个丈夫。丈夫家很穷，人挺老实，虽然娶了个疯女做老婆，也很知足，在那个能吃上“国家粮”的时代进城安家，令山村多人羡慕不已，老婆虽然疯疯癫癫，好歹不乱走乱跑，在丈母娘的帮助下，在家的附近摆了个修鞋摊，一方面照顾家庭，二方面也解决生活问题。

     疯女其实心中也有情爱，跟着母亲给丈夫送饭，常常头上插满野花，自言自语的对着丈夫傻笑，然后手舞足蹈比划着。婚后不久，疯女生下一子，虽然丈夫不准她接近孩子，但她守在婴儿房外，听着孩子的哭声，傻呵呵的指指点点，不肯离开，也不准别人进房探视，否则将人推倒，凶相毕露。母亲见此情景，为了孩子能有个好的成长环境，忍痛割爱，将疯女出生不久的孩子，托付给亲戚抚养。疯女自从没听到门里传来婴儿的哭，围着医院，哭天喊地叫着宝宝，即使出院回到家中，很长的一段时间，疯女都在寻宝宝，可能因为心焦受累，病情复发。多亏母亲不离不弃细心的照料，病情才得以控制。

       十多年晃眼一过，疯女的孩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名牌大学，苦尽甘来，疯女的母亲总算松了一口气，再苦再累，也值了。几年间，疯女的儿子已成了单位的高管，家境也富裕多了，可是疯女的母亲这年因突发心脏病，倒在厨房，再也没有站起来了。丧事的那几天，疯女寸步不离，不吃不喝，目不转睛盯着棺椁守着“睡”在里面的母亲，等到出葬的那一天，抬夫们抬起棺椁的那一刻，疯女死死地抓住抬夫的手，不准发葬，倒地就磕，头破血流，撕心裂肺，含糊不清的大声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声音悲惨凄凉，令围观者无不流泪，后在丈夫儿子的安抚下，送葬队伍才得以出发。正值寒冻腊月，点水成冰的天，疯女光着脚Y被冻得通红，在送葬的出口来回走动，哭喊声连连，震破天空，喊得喉咙出血，声音嘶哑，直到儿子送葬回来，才哄她进屋。

    母亲去世后，一段时间，疯女口中念念有词，蓬头垢面，衣衫邋里邋遢，丈夫只得放下手中的活，去照顾她。等到疯女病情稳定，再每天带着她在鞋摊边玩，偶尔疯女会无意识的叫出“我儿子回来了，我儿子回来了，”，满心的欢喜，有时也会乱喊乱叫，破口大骂，只要有人讲你儿子来了，她就会马上低下头，乖乖地坐在丈夫的身边，安静下来。儿子工作单位远，假期常回家探望父母，对疯母很孝顺，每当看见母亲身上披着别人开业丢弃的彩带，或者从垃圾桶里，捡到各种废弃的锁扣，一串串套在脖子上，都会哄着疯母从身上拿下，端出水来，为疯母洗干净脸和手，疯女见了儿子直瞪瞪的傻笑，有时也会抚摸着儿子的头，儿子毫无怯意，任凭疯母的抚爱，此刻，只有儿子理解疯母的心灵和病痛对她的折磨，成长的路上疯母不能正常陪伴自己，生命里却流淌着疯母的血液，她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表达出自己的爱，但她也能诠释出疯癫人情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