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落地到户
造纸厂的大卡车拉了七天七夜的麦草，称重，装车，累坏了男人女人们，终于把麦草全部运走了。
村长黄本立和管账的曾书记拿着一本记录得密密麻麻的账本子，把账目一笔笔念给全村人听，一共收入了一百多斤粮票。
哇，这下可乐坏全村人了，麦草卖的这一百多斤粮票是村里人的私有收入，不用上交乡公所。
“我们去街上换一大块肉肉回来，让大家打打牙祭！”
“这下终于有肉肉吃了！”
全村的小孩子围成一个圈，又蹦又跳又唱，欢喜得好像在过年一样。
大家终于盼到有肉吃了，管钱的拿着粮票去街上换回来一大块猪肉，拔了猪毛，煮在锅里，拌着胡萝卜炒了一大锅，村里的人每人分到一二片肉肉，欢欢喜喜打了一场牙祭。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素花家的房子燃起来了。”
还在地里干活的男人女人们，听见一个小娃二的吼叫声，赶紧丢下手上的活路，直往塆子里跑去。
素花今年四十多岁了，在村里一向是个勤劳肯干活又十分善良的老实人，她有三个娃二，二个女娃，一个男娃。她的男人也是个勤劳又有大力气的老实农民。
她家的土墙房子在塆子的正中间下堂屋，有三间宽。
大家跑回塆子，只见下堂屋素花家的房子火光冲天，烟雾浓浓。
“快点，大家快点去提水来，房子烧起来了。”
“她屋头有人没有？快救人！”
只见全村人提着水桶，一桶水接着一桶水往房子上倒。
素花的男人发疯般猛地冲进火光漫天的屋里，去救人！
“春梅，石头，这两个娃二在外头耍，姐姐启英还在屋头！”
冲进屋的素花的男人——黄奉超在火光与浓烟中穿行，好像一个上战场的勇士。他从这间屋窜到那间屋，不多久，他终于在灶房发现了昏倒在地的启英，他赶紧抱着她冲出了屋。
火光在大家一桶接一桶水的冲击下，渐渐熄灭了，素花家的房子也烧得面目全非了，断桓残壁，屋顶烧没了，土墙房子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望天空洞。
素花一边捶着地，一边大哭大嚎着，在屋子周围跑来跑去地哭数着。
地上的一根宽板凳上睡着六岁大的启英，她昏迷着。
“快点，湿毛巾，掐人中。”
村里一位姓黄的土医生三步并着两步跑过来，东掐西捣，终于把启英的半条命捡了回来。
“她的脸部烧伤了，快送去街上医院。”
“家里钱不够啊，只有卖老母鸡还剩下的一二元钱……”素花一脸苦愁。
“我家有点，先借给你！”
大家纷纷地跑回家里，从藏得隐秘的地方摸出一元两元，掂了又掂，又急急忙忙给素花拿去。一共凑了二三十元钱。
“你们先拿去给娃二看病，我们随后卖点什么东西，再给你们凑点儿。”
素花和奉超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赶紧抱着半死不活的启英往街上跑。
一路上，素花穿着的那双破布鞋里钻出的三个脚拇趾头，争先恐后地挤个不停，好像要冲破让人窒息的旧烂布鞋，冲到大路上，快乐地呼吸，奔跑。
启英的命总算是救活了，可也落下了终身残疾，她的脸破了相，两个眼睛下部的皮肤烧伤了，伤好后，伤处部位的疤痕很明显，远远看去，她的脸上好像多出来两只眼睛，于是，她便多出来一个绰号——“四只眼”。
素花家房子起火的原因也找到了，原来启英在灶房烧火煮红苕，烧着烧着，不小心把灶里烧着的火引到灶外面了，引燃了放在地上的一堆柴火。她看见火越燃越大，就跑到灶房的水缸边，舀了几瓢水倒在身上，身上没有被火伤着，脸上却忘了淋水。
可怜的素花一家没有了住处，只好又在大家的帮助下，借了一间村上以前知青下乡返城后的空闲房子，暂时住了下来。
黄奉超一天天看着自家那烧毁的房子，心里很不好受。
“开会了，开会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好消息，好消息来了！”
队长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大嗽叭，对着全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人吼着。
“开会了，开会了，走开会去，好消息！”
村里的人端着自家的板凳就往院坝跑，大人小孩，男女老少一大堆人，把个塆里的土坝子占了一大遍，一个坝子上坐满了一群黑压压的庄稼人。
“今天，我来给大家开个会，这个会是十一届三中全会说的，土地落实给家家户户，按户头人数把田土划分给每家每户，每家每户按田土比例给国家交公粮统购……”
“划分给每家每户？田土是我们的啦？”
“真的呀？”
“这样好不好哦？”
“自已交公粮？”
“田土以后就属于你们自已的承包地啦，这是新政策！”
“哦，好，好，好……”
大家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喜是忧。
“这个政策好！以后我们自已有自已的田土了！”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大家的心里多了许多安慰。
“赞成田土划分给每家每户的同志站起来，不赞成的坐在板凳上不动。”村长吼了一声。
带头从板凳上站起来的是张家人，接着陆陆续续的人站了起来。到了最后，只有黄毛子一家人，还有黄启国一家人没站来。
“大多数人都站起来了，明天就开始按每户人头划分田土了，没有站起来的两户人，等散会后，由村干部去他家做思想工作。”
“要得，要得！”
“田土属于我们自已的了，安逸，安逸！”
“这个政策好，政策好了！”
几个党员和村里的那些善良勤劳的庄稼人围在一起越说越高兴，越说越高兴。
“我有自已的土地了后，就用一块田来做成砖窑，自已烧砖来建房子，把我家的烂房子建成砖房！”
黄奉超一边走，一边得意洋洋地告诉大家。
“要得，要得，你这个想法好！”
大家都为黄奉超的想法鼓掌，并用一双双发亮的眼睛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未完待续)
耕萌芽：原名潘亚琴，重庆作家诗者，著有多篇诗歌和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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