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妻书
文/李文雅
你说,你放养了我的喷烟吐雾,我承认
你说,你松懈了我的懒骨头,我承认
你说,你扛起了我的男人性格,我承认
你说,我只配做教书先生,我接受
你说,我是檐下的鸟,经不起风吹雨淋,我接受
你说,我充其量就是个杜甫,自己饿肚子又爱为别人的饭碗谋食,我接受
反正——
做饭是你,吃饭是我
买菜,择菜,淘菜,切菜,炒菜,全是你
负责享受菜味的,是我
洗衣是你,穿衣是我
扫地,拖地,甚至用了抹布一点一点地擦地
是你
让散乱归于整齐的,也是你
我,好像是过客,只管在停留里
享受干净和舒心
你血压时常上长
脾性却一天天绵软
心性也越来越朴素
你没描过唇红眉黑
没穿过姹紫嫣红
你说,你很像自己的母亲
多少次,你梦呓的是母亲
梦醒,向我述说的,还是母亲
你,不是像
你是我贤惠善良无私的岳母特意带到
人间来照顾我的
你一针一线地缝补过自己的旧衣
一分一厘地计算过艰辛
一件一件地收拾过物什
你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在他人的事上
表达一丝的吝啬
用你的话讲,我是先生
不能寒伧
对待他人的事,咱得跟人一样
你说,你身体特能免疫,从不感冒
你却怕我伤风伤寒
千叮咛万嘱咐
你说,你身材微胖,对添置新衣从未有信心
你却鼓励我,陪我走东看西,千挑万选
你说,你胆小
所以,我们的餐桌上从未有飞禽走兽
为此
你总觉愧对了我的胃口
出门过马路
时常是,你在此岸耐心等待
我在彼岸大呼小叫
坐电梯
我踏进上前
你犹豫难决
和人吃饭,你悄悄结账
我忘乎所以
你是我无尽的爱无穷的福
我是你不厌的苦不弃的累
你三生无幸
遇到我这个不懂得爱的爱人
我祖上修福
娶到温暖贴心的你
陪我一生
《》他的黑夜
那天,陪父亲出院
他哥,他妻,他儿媳
火急火燎地
送他入院
“啥病?”
“脑梗,第二次犯。”
“咋样?”
“人昏迷着。”
“咋不送县医院?”
“都说这家是新开的,设备好。”
办好父亲出院手续。
碰到他哥,我又问:
“医生看了么?”
“还没办住院手续。”
“为啥?”
“忘带身份证,医院让回去取。”
“不能灵活么?”
“人家说不行。”
“人在床上躺着,家属还在跟前,钱又给医院交,也不能马上办么?”
“人家说,这是原则。”
“那就眼睁睁等么?这病敢耽误么?”
“唉……”他哥讷讷地,没说出一句话。
我和父亲离开时,
他的身份证还未取来,
他的病还在持续地深入,
他的家属还在慌神中无奈,
那些年轻得孩子似的白大褂
还在不苟地温习着纸上的病理,
他们的导师挺直肩头走着自如的步子。
后来,我回到了
省城的工作。
匆匆忙忙地,也没再想
那天的闹心事。
几天前,放假回家。
湿雨的秋日,阴阴地,
不打算出门,陪父母亲
在屋里东邻西舍地扯,
无意中,又问起他的病情
“昨天早上刚送埋。”
“死啦?!”
我不由一惊:“没救活来?”
“当初为啥不送县医院?”
“这么大的病,敢送私人医院!”
父亲告诉我:
农民谁懂呀,都想着医保报销比例高。
我在想
从今而后,再高的报销
也与他无关了!
那家名为“光明”的医院
给他的永远是
沉入地底的黑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