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能不能放假
———红尘百悟之系列
曹聚仁(1900-1972),浙江兰溪人,是“我国现代著名作家、学者、记者和杰出的爱国人士”。曹先生20多岁便登上了暨南、复旦等大学的讲坛,记录整理出版了国学大师章太炎的《国学概论》。30年代初,曹先生在上海创办了《涛声》《芒种》等杂志,鲁迅也经常为之撰稿。抗战枪响,他持笔从戎,成为战地名记者;蒋经国在江西赣南主政时,曾邀其创办《正气日报》;1950年只身赴港从事自由写作。平生著述逾四千万字。1956年起,曹先生得到毛泽东、周恩来、陈毅以及蒋介石、蒋经国等国共要人的信任,为两岸之间的秘密联系而奔走。1972年7月23日曹先生在澳门逝世时,周恩来亲拟墓碑碑文:“爱国人士曹聚仁先生之墓”
曹聚仁先生自己在《我与我的世界》里回忆说, 抗日战争期间,他是战地记者。南京陷落那年,他因追赶队伍,途经皖南小镇深渡。当时,小镇没有旅馆,只有饭铺。曹先生想找一个房间,店伙说楼上有一个房间,不过,要和别的房客伙住,因住房紧张,曹先生只能将就。“哪知房中有两张床,右边那张床,住着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位十六岁的少女……到了半夜,那妇人一定要她女儿睡到我的床上。那少女一声不响,真的睡到我的身边来,也就胡里胡涂成其好事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欠了饭店六块大洋,身边又没一文钱,只好听店伙的安排……走这么一条路了……第二天早晨,我便替她俩付了房钱,还叫了一辆独轮车,送她俩上路,还送了十块钱。她俩就那么谢了又谢,把我看作是恩人似的。临别时,那妇人暗中塞给我一方手帕。我偷偷地看了,原来是腥红血迹的白手帕,我当然明白是什么了……”
在回忆这段往事时,曹聚仁说:“希望读者不必用道学家的尺度来衡量这一类的课题,在战时,道德是放了假的……”, 曹先生更进一步发挥阐述道:“在战时,如雷马克《西线无战事》中写的,一位手拿两只面包凫水过河去的德军,彼岸的法国少女便投向他的怀抱中来了。所以,吃饱了饭的道学家,在边上说说风凉话,实在太可笑了吧!”。
后人评价曹认为,从法律的角度讲,这事具有嫖娼的要件。虽然曹聚仁事后既支付房费又额外送了母女十块钱,并不能改变这件事的性质,只能说曹聚仁支付嫖资较别的嫖客丰厚罢了,妇人与女孩尽可以把一个慷慨的嫖客视为恩人,嫖客也可以因为支付了双倍的嫖资心安理得,甚至自鸣得意,法律却不能因为当事人比较著名,改变自己的规定。
甚至还有人说, 曹先生是一个巧舌如簧、文过饰非的“辩才”,而且其道德标准竟同一个德国兵痞“高度保持一致”,如此让良心、道德一起“放假”,更向可能对他的行为提出批评的人,以“道德家的尺度”、“吃饱了饭说说风凉话”、“太可笑”等预先设防,先发制人,以堵住别人的嘴巴,一副恶少之姿,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尊容。
斯人已去,是非难定。凭心而论,曹虽名人,亦是血肉之躯。尚能敢于承认此事,写入自己著作,不虚伪地装摸作样、假装圣人,且勇于负责,比那些见死不救、趁火打劫、满口仁义道德而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强得多。按照弗罗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人的下意识暗无天日,充满邪恶,必须严加看守,不能让它们出来为非作歹。道德就是制约下意识力量的看守。一个好人,并非没有邪念,而是道德看守比较勤勉得力;一个坏人,并非邪念比别人更多,而是道德看守软弱无力。世界上纯粹的好人和纯粹的坏人并不多,多的是好中有坏,坏中有好的人 。书上说,道德是一种意识形态,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与规范。道德往往代表着社会的正面价值取向,起判断行为正当与否的作用。国民党元老陈立夫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晚年致力于中国传统文化和道德的研究,我还记得陈立夫说过一句话:学问之第一目的在管制自己,谓之率性,道德之第一目的在顾及他人,谓之修道。窃以为,很有道理。
可是,道德有没假期?道德能不能放假?我真的不知道,也没找到答案。看来,只能靠个人去参悟。
世间事光怪陆离,因缘果如影随形。个人觉得,无论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 无论道德有没有假期,最好别让它放假。不然,你有可能摊上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