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剑

我虽然死了

但我的灵魂还活着

                    ——题记

        一

白天，我感到孤独

那些飞禽走兽

说我是孤魂野鬼

不屑与我为伍

晚上会热闹起来

荧火虫在草丛睡了一天

打着灯笼找我

在我的坟前飞来飞去

呼叫我出来讲故事

我的灵魂透过腐乱的尸体

和薄薄的棺木，轻盈地

从一抔黄土里钻出来

站在高高的坟头

就像首长训话般地

开始讲述我的故事

           二

我是一个兵

一个抗战老兵

这样说也不大对

我的荧火虫兄弟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

给老财家扛活

庄稼汉里是把手

只是饭量大些

别插话

我不是让抓壮丁

那个招兵的说了

到了队伍天天大肉白馍

每月有现大洋

是啊，我老饿肚子

就当兵扛枪了

             三

一个大官训话

说小日本来欺负咱

还说什么乱了那个夫有责任

要扛枪为民保国为家

为了老婆孩子血洒战场

我没有家

也没有女人可想

连长说，打完仗

赶走小鬼子就会有家

就会有老婆和孩子

连长的话我不大信

可他是我的长官

我会跟着他打鬼子

狠狠地揍小日本

          四

我是个机枪手

喜欢哒哒哒地声音

子弹割草一样扫过去

鬼子成排成排倒下

连长给我请功

赏我青天白日勋章

别老插话

我的荧火虫兄弟

就是一个铜牌牌

对立战功的奖励

是啊是啊，我也说没用

还不如来个猪肉炖粉条实际

呵呵，连长踹了我一脚

骂我没出息

          五

刀口上舔血怎么能是刺激

我的荧火虫兄弟

天天有流血

天天有死亡

一场遭遇战

全连死伤大半

鬼子的子弹像长眼晴一样

专找机枪班麻烦

我一个新兵成了最老的兵

当了机枪班班长

连长说你小子命大

给我守住这点家当

          六

别再插话了

我的荧火虫兄弟

我要没死

你怎么有缘分听我讲话

那倒没有

我没死在小日本手里

小日本赶走了

我又稀里胡涂打了几年仗

作为投诚人员

遣返回乡

           七

别问那些没用的

我的荧火虫兄弟

乡邻对我很好

政府也照顾不少

老梦见血淋淋的尸体

和听见伤兵员的哭嚎

枪伤刀伤也复发

阴雨天更难熬

比起那些客死异乡的战友

我死在家乡真是幸运

                八

清明时节

我羡慕有后代的死者

那些白花与纸钱

不曾飘到我的坟前

别那么说我

我的荧火虫兄弟

我是有一点点嫉妒

但绝没有恨

       九

有些事我也想不到

我的荧火虫兄弟

我的坟地修茸一新

成了抗战教育基地

高高的墓碑上写着:

抗战老兵之墓

清明节有人来扫墓

平时也有人观瞻

               十

我躺在有碑的坟茔里很安然

也越来越喜欢讲故事

      2017.4.15于南风书社

贾小建简介

         贾小建，笔名晓剑，洪洞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临汾市作协主席团委员，临汾市作协创联部主任，《槐花》杂志主编。《风》诗刊编委。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杂志，入选各类丛书。已出版诗集《梧桐雨》，长篇小说《魔子努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