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天祥 朗诵:杨建松

从武汉的江城大道上武监高速,往西南行驶50分钟,便到了一处宁谧、诗意的桃花源。下了高速,出了站口,便有一块巨大的石牌扑入你的视野,上书几个钢劲有力的鎏金大字:楚天明珠——湘口街。

今天看到一段关于湘口街的影像,心底那根柔软的弦被悄然拨动,思绪禁不住又一次越过山川岁月,梦回湘口,梦回我那衣衫飘扬的青年时代。
她,湘口街,旧称汉南农场,既是大武汉开放的南大门,亦是它宁谧的后花园。于我而言,她更是血脉之外的第二故乡,是一个少年将斑斓梦想系上风筝、放手任其恣意翱翔的天空。

我,一个农民的儿子,二十一岁那年,便站在了汉南中学的讲台上,执教高中语文。从此,晨光熹微中的早自习,星斗满天的晚自习,铁笔在蜡纸上刻写的沙沙声,红笔批改试卷勾画出的蜿蜒轨迹,还有讲台上那些关于文字与人生的讲述,构成了我生活的经纬。日子是紧张的,却秩序井然;是忙碌的,又充盈着简单的快乐。

每年秋高气爽时,学校运动场便沸腾起来。我总是不容推辞的现场解说员,学着宋世雄先生的腔调,却常在激昂的解说间,即兴嵌进自己现场写就的诗句,仿佛那样才能托起少年们奔跑时带起的疾风。待到四月芳菲,各班自行春游,我便领着那些只比我小四五岁的学生,漫步长江之滨,看初长的江水东去;嬉戏于东荆河畔,听清亮的流水潺潺;或闯入开阔的大垸草滩,任由青春的笑语惊起草丛间的云雀。

我深深怀念,那两栋旧教学楼里每日准时涌出的琅琅书声,像潮汐般规律而有力。更难忘某个春天的夜晚,晚自习后,我抱着教案从西楼旁走过,一树槐花毫无预兆地以浓香将我扑个满怀。那香气是那样沉甸甸的、甜丝丝的,仿佛把整个春天的月光都酿在了里面,让我在恍惚中驻足良久。

我怀念每天下午四点半的篮球场。哨声一响,小半场的地盘便是战场。我与同事们争抢、碰撞、汗水淋漓。转身跳投,三步上篮,底线勾手……每一个动作都迸发着无尽的活力。那时我便深信,青春,本就该如此肆无忌惮地起舞、飞扬,乃至燃烧。

场部那个简陋的水泥舞台,每逢国庆便披红挂彩。它见证过一个青年教师略显笨拙却无比赤诚的演出。至今,我仍能听见自己在那台上唱响《小白杨》《骏马奔驰保边疆》……歌声早已散入风里,但那份滚烫的激情,仿佛仍在耳畔回响……

我也怀念汉南区大礼堂的灯光。那里,我与高松林老师合说由我创作的相声《说句心里话》。包袱抖响,满堂喝彩。在笑声与掌声中,一颗年轻的心仿佛悄然生出了艺术的羽翼,渴望触碰更高远的天空。

我心中有一片小菜地吗?当然有,教学楼后、长堤下边,有一块地,就是我亲手开垦的小菜园。每天下午,如果不打篮球,我便会去侍弄我的菜地。方寸之地,被我侍弄得生机勃勃:春有青翠的菜苗,夏有垂架的豆角,秋有飘香的瓜果。我挑着水桶浇灌菜地的身影,常引来教工家属们友善的调侃与啧啧称赞。那泥土的芬芳与收获的喜悦,是生活赠予我最初、也最踏实的美学。

校园前,有一道短短的堤。它像一位沉默的力士,拱起脊梁,将汉南农场与水洪乡稳稳驮在两侧。清晨,我领着学生在堤上晨跑,脚步声惊起林间的秋鸟,仿佛在与我们竞速。队伍前列,那个高个子的女生、我的语文科代表王桂萍,她的马尾辫在瑰丽的朝霞中划出干净利落的弧线,像风有了形象,又像青春本身在奔跑。

校园之后,则是一道长长的界堤,蜿蜒如龙,多情地将汉南与蔡甸轻轻分隔,又无限温柔地环抱着我的汉南中学。它总是敞开胸怀,迎接老师们在晚饭后上来散步、闲聊。脚下的泥土路柔软,眼前的晚霞变幻,一天的疲累就在这漫步中,随着河风丝丝缕缕地散去了。
从二十一岁到三十四岁,我一生中最无畏、最赤诚、最富于幻梦与创造力的十三年,都如同饱满的种子,埋进了这片校园的泥土,在这片朝气蓬勃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开出了永不凋谢的花。

人生难再少年,转眼已是花甲。此刻,望着屏幕上熟悉的街景,往昔岁月如东荆河的春水,带着阳光的暖意与槐花的清香,漫过记忆的河床,在心中涌起无边的怀念与深深的感恩。那片土地,那些年华,早已成为我生命底色里,最温暖、最明亮的一部分。
2025.12.12
当年老照片




作者:雷天祥,1965年10月生,现为武汉市第二中学语文教师,从21岁开始,曾在武汉市汉南中学教书十三载,青葱岁月,青春年华,栽桃培李,教书育人,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
朗诵和插图设计:杨建松(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湖北省朗协融媒体工作专业委员会主任,省朗协语言艺术研究与实践基地副主任,武汉市老干部朗诵艺术团副团长兼艺术总监;《都市头条》铁马豪歌平台创始人,四年多阅读已逾两亿多,第三届“荆楚朗诵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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