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强：
新国大中文EMBA 2025级开学典礼
演讲辞
从“内卷”与“出海”到
“开放社会”
尊敬的各位老师、校友、同学，大家上午好！
又到秋菊溢彩、丹桂飘香的金秋时节。我代表新国大商学院，欢迎我们34班的116位同学，正式踏上这段学习的旅程。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着各自的关切与期待，渴望在这段旅程中突破自我的局限，寻找人生的坐标。因此，今天我想和大家探讨两个在当今中文世界备受关注的财经词汇，它们与诸位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其一是“内卷”（involution），一个社会学概念，描绘文化模式或社会组织只能在内部复杂化、精细化，而无法进步升级。在当前语境下，它代指企业与个人的极端竞争——企业为争夺有限的市而相互倾轧，最终不得不谋求外部发展空间。
因此就有了第二个热点词汇，这就是“出海”（going overseas）。全球布局是企业羽翼成熟后的必然路径，但当今的出海，在踌躇满志之余，却背负着隐隐的悲壮与无奈。家国故里的羁绊剪不断、理还乱，而陌生世界的冲击却已接踵而至。
一、从“内卷”到“出海”的时代处境
正如诗句所言：“驱马陟阴山，山高马不前。”徘徊犹豫之间，身后追兵又在汹涌的出海大潮中紧逼而来。历史转折处的猝不及防，时代洪流中的身不由己，诸位必定感同身受。
二、内卷的本质：供需失衡与分配失衡
内卷现象是产业政策扭曲、收入分配失衡的结果。
供给端的持续过剩：巨量经济资源被政府的“有形之手”导入少数“战略性”产业，通过运动式投资导致产能急速扩张，企业深陷过度竞争的囚徒困境。
需求端的三重压抑：
经济模式重发展而轻民生，压低居民可支配收入份额，导致国内消费疲弱。
民营经济被挤压于下游竞争性产业，在有限领域开展残酷竞争，收入分配向国有上游部门倾斜。
过剩供给通过贸易渠道外溢，出口企业低价竞争，输出通缩并引发贸易摩擦，内卷从国内市场向国际市场延伸，进一步拖累企业与居民收入增长。
三、从经济现象到社会治理哲学
作为一位经济学家，看到当今的内卷困局，不由得想起贾谊《治安策》所言：“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
更重要的，是理解经济失衡所体现的社会治理哲学的偏颇。英国哲学家Michael Oakeshott提供了一个清晰的分析框架：
他提出，社会秩序可以分为两类：
Telocracy：以目的为导向的社会。政府如同车夫，要把全社会驱赶到某个共同的终点。
Nomocracy：以规则为导向的社会。政府如同足球场上的裁判，其职责是维护稳定的规则，保障个体之间公平的互动，而不直接预设或干预胜负结果。
以目的为导向的社会，往往能在短期内实现奇迹，但对效率的追求会封闭反思的空间，对集体的崇拜会碾碎个体的独立。如果方向估错，社会必将陷入极端困境却仍要快马加鞭。
Michael Oakeshott因此认为，治理不应以预设的蓝图为目标，而是提供框架与规则，保障每个个体自由成长的空间。所谓法律，不是告诉人们要走到哪里去，而是告诉人们如何和平地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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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历史教训：Telocracy的失败
Telocracy式的治理实验殷鉴不远：
20世纪法西斯主义的兴起，以民族复兴的名义蛊惑全社会。苏联的电气化尝试，以集中全国资源实现工业化，最终导致农业崩溃和大饥荒。
这些历史教训表明，东亚经济普遍的内卷乱象，正是目的导向型治理在经济层面的当代体现。
五、走出困境：从目标神话到开放社会
走出困境所需要的，不是从上而下的反内卷运动，而是：
摆脱对目标神话的崇拜；
放弃对“有形之手”的执念；
以规则和法治保障对个体权利的尊重。
正如殷海光先生在《中国文化的展望》中所述，华人文明现代化的关键，就是从以目的为导向的社会，向以规则和法治为基础的开放社会转型。
六、新一代华人企业家的使命
因此，身为社会精英的企业家群体，其成长、选择和行动，不仅塑造个人与企业的未来，也影响社会发展的方向。
很多华人企业家致力于全球布局，但随波逐流的出海未必能天宽地阔。如果仅仅复制传统模式，只会在陌生环境中继续深陷内卷的漩涡。
全球梦想的实现，需要：
以广阔的胸襟拥抱世界的多样，
以开放的视角审视自身的意义，
以谦卑的心态扎根本地的土壤，
以独立的洞察寻找创新的方向。
通过持续而互利的价值创造，实现华人文明与世界的共存、共通与共享。这是一场从发展策略、思维体系到生活方式的迭代与重构，是新一代华人企业家不可逃避的责任与使命。
七、结语：社群的意义
新国大中文EMBA项目，以自由、科学、进步为准绳，坚持以中文传达人类共通的价值，努力寻找东西方文明的公约数。
最后，我想以导演昆汀·塔伦蒂诺的一段访谈与诸位共勉。当被问及创作时是否考虑特定观众，他回答说：“我心目中的观众并非面目模糊，那就是我自己。我笃信这世界上定有与我共鸣之人。”
因此，我要感谢在座的诸位，因为你们，这世界并不孤独。
谢谢！
（庆悟根据网络视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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