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相聚话流年
房思春
晚上,刚吃完饭,刘老师--我的大姑父给我打电话,说他刚才在小区门口碰到了外出买饭回来的高老师,约好去他家喝茶,让我也过去,我欣然答应。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面,着实有点想念,随即起身关了电视前往。
大姑父住1号楼,我住2号楼,中间只隔着一条道路,抬脚就到。敲门进屋,他正忙活着泡茶。
我们同村,他是我的初中老师,后来又成了我本家姑父,师生情之外又增加了一层亲戚关系,平时也就格外亲近。上学时喊他刘老师,现在喊大姑父,亲近。
俗话说:姑是姑,姨是姨,拿着姑父当驴骑。我平时也喜欢和大姑父闹着玩,却从来没有对他做不敬的事情。在他面前,从来恭恭敬敬,一板一眼。
1977年,我升入黄庄联中读书。这一级共招收了4个班,所辖的村庄有黄庄4个村、马家庄村、刘家庄村、柿子峪村、胡家桥村共8个村。整个黄庄公社,除此以外,在下面各管区还有历山联中、西冶联中、丈八丘联中等,还有一些村小办起了带帽初中,以缓解当时的校舍紧张、师资缺乏。
时值高中毕业,比我大8岁的他被黄庄联中招收为民办教师,成了我们4个班的化学老师。
我的初中老师中,不仅仅刘老师一人是民办教师。我的语文老师、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也都是民办教师。他们都是高中毕业后,还没有来得及进行专业培训,就急匆匆走上了三尺讲台。现在看来,那时的他们学历水平低、专业水平不够高,并且是在当时简陋的教学条件下,仓促上阵,却是急教育事业所急。他们边学边干,支撑起了当时农村教育的半边天,成为了“农村教育的脊梁”。
其实,那时候,缺乏的不仅仅是校舍、师资,连教材也是缺乏的。升入初中后,我们连课本都不能满足,物理、化学课本都是2人合用1本。课桌上除课本以外,别无他物,这在教辅资料泛滥的今天,简直不可想象。
刘老师后来成了我本家的姑父。因为是亲戚,也算是交往过密,知根知底。更兼后来我也当了民办教师,走上了三尺讲台,深深地体味到了民办教师的不容易。
民办教师的待遇低下,人尽皆知。每月不到20元钱的补助,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是杯水车薪。
婚后的大姑,为了补贴家用,先是在公社被服厂上班。被服厂垮台后,就凭借自己一手出色的裁剪手艺,在集市上摆摊,给人做衣服。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逢集,去集市上收取布料,集间的空隙,在家做衣服。往往为了不耽误客户取衣服,天明干到天黑,饭都顾不上吃。废寝忘食,夜以继日。放学回家的大姑父,就帮忙做饭,喂猪倒狗。到了晚上,吃完饭后,开始帮忙干些锁扣眼之类的简单活路。天天连轴转,时时不住工。
此外,还有责任田要种。春种秋收,农时催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一个人的精力能有多少,现在想一想,就觉得如此怎么能够周全,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确确实实就是这样过来的。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其间,又有多少民办教师,因为忙碌,因为待遇的低下,坚持不住,离职自寻门路。不知道我的大姑父,曾经有没有过离职的想法,但是,最终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直到1996年,民办教师苦尽甘来。全镇符合条件的72名民办教师,全部转为地方公办教师。其中当然包括我的大姑父。从此,待遇一年好似一年,也算是对坚持的最好回报吧。
或许是长时间的劳累过度,条件才待好起来,我的大姑却大病一场,患上了严重的妇科疾病。坚强的大姑,没有被疾病所击倒,以良好的心态,正确面对,积极治疗,终于战胜了病魔。
大姑家两个孩子也争气,大学毕业后,都有了好的归宿,并且各自成家立业。儿媳妇生了孩子以后,大姑又开始了新的征程,去了莱芜哄孩子。
当时,大姑父还上着班,不识字的大姑,一个人往来于莱芜钢城之间。
2018年,大姑父退休后,大姑这才有了陪伴。莱芜距黄庄不远,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可是这对在乡下习惯了的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挑战,最初却是极不习惯。几年下来,也慢慢从不适应,逐渐的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平时,大姑父接送孙子上下学,大姑在家做饭。到了周末,或者节假日,却是不断的回家。其实家中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但是,还是免不了想家。每次回来,都会到处转转,和亲朋好友相聚,聊天。
2023年底,大姑父又大病一场,大年初五,住进了医院。后来又先后去省中医四五次。那段时间,他们从来没对外人讲,偶尔给大姑父打个电话,也是报喜不报忧。后来,从别人口里知道了情况,却也没能前去看望一次,感觉实在对他不住。
今年春节回来过年,我和高老师去给他拜年的时候,大姑父身体还虚弱得很,我们小坐便行告退了。暑假里,他的身体也还一直很赢弱,加之天气太热,也没有去打扰他。
这次国庆假期,他们回来了。我没主动去看望他,是怕大姑父身体承受不了,影响他的休息。
没想到是他给我打电话来邀约。
我们聊从前,聊家庭,聊孩子。东拉西扯。把这一两年来想说的话,尽情诉说。
一直聊到快十点,怕耽误他休息,他还极力挽留,说:“我十点以前睡不着觉”。
最后,我们又聊到网上购物。大姑说与时俱进的大姑父,学会了从网上购物,且乐此不疲。我听得出,大姑有点心疼钱的意思。
我就劝大姑说:“条件允许,没必要太过节俭,健康开心最重要。幸福由心不由境。从网上购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重要的是,我大姑父又掌握了一种本领,学到了一些新的知识,有些人想学还学不会呢!也算是我大姑夫老有所为,老有所乐吧!”正是:
秋来无尽连绵雨,普洱香浓情相牵。
说尽曾经无限事,一朝相聚话流年。
房思春,济南市钢城区汶源街道人,济南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