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宁集萃
人间烟火滋味长·洛宁包子篇
家乡的美食,如同天空的云彩,原本被这一方水土的人们视为天赐的五谷之珍。千百年来,它们伴随着炊烟存在,随风飘荡,不曾掀起惊涛骇浪,也无须光艳绝伦。可一旦经高人点拨,被艺人渲染,霎时间便鲜艳夺目,当惊世界殊。也引得外乡人垂涎三尺,奔涌而至。我不过是云朵之下、附着于草木间的一点露珠,无意去那大赛中争尝那一口烫得发紫的蒸肉。“俏也不争春,只把香如故”,我所恋恋不舍的,是家乡的包子——其实,就是被大多数人称作“水煎包”的那一种。
包子,是家乡最具人间烟火气、最接地气的食物,介于“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之间。城里人爱吃,乡下人也常买。
不论是川流不息的城市大街,还是车水马龙的乡镇集市,或是山区里肩挑背扛的庙会,包子锅总是随处可见、不可或缺的存在。
一块木案板、一盆拌好的馅、一缸发面、一壶菜籽油、一盘炉子、一辆架子车——这“六样一搭”,便是包子摊的全部家当。
不同的是,早年乡下赶集赶会打包子,多用柴火,杨槐木的枝条提前锯好、捆好备用。城里缺柴、人多、销量大,便改用煤,自然也少不了风箱;有了风箱,就少不了拉风箱的人。赶集的人站在摊前,喊一声“铲几个包子”,摊主便麻利地铲起,放在竹编的盘子上。
没有桌凳可坐,食客或站或蹲,一手托着包子盘,不用筷子,另一只手拈起一个便送进嘴里。满口的面香馅香,满手的油迹也顾不上擦——那一刻,是满满的幸福,还能引来行人羡慕的目光。
有心孝顺的人,会用竹枝或柳条串上一串包子带回家。孩子们见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引以为豪;老人们舍不得多吃,心里却满是欣慰。包子、油馍、麻糖,是那个年代见证幸福美满的代名词。
百年竹乡的包子,早已融入了民俗,造就了名人,演绎了故事,也载入了历史。
包子里有乾坤,包子馅里也有学问。俗话说:“吃包子看馅儿,穿衣服看面,娶媳妇看样。”包子馅因地域、季节、民族的不同,选料与味道也各有差异。冬春多用萝卜,夏秋多用韭菜;回民习惯做牛肉包子,汉民则擅长粉条豆腐馅。纯粉条的包子,近年来也渐渐兴盛起来。
包子面要软,蒸馍面要硬;包子上锅时火要猛、苗要旺,待水炙干、上油时,火要弱、要文。火候,对包子而言至关重要。家乡包子的形状也不同于外地:外地的包子多是带角的弧状,而家乡人受“洛书”的启迪,心中固守“天圆地方”的理念——餐桌是方的,包子是扁圆的,与中秋的月饼形状相仿,既有内涵,也有包容,更有追求。
汉回两族都将包子视为一份事业。无论是王范的回民拉车过洛河,还是长水人套上牲口、披星戴月地赶赴罗岭、上戈、兴华的集市庙会;无论是一天的集,还是三天的会,打包子的人都专心致志地投入其中。不经意间,竟也形成了一片“柳荫”。
要打好包子,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出名的包子,往往凝结了几代人的经验积累。王范街回民的牛肉包子经久不衰,马宝才老先生更是将其做到了极致——从他父亲马科,到他的两个孩子,三代传承,百年老锅,“马家包子”名冠河洛。
马宝才的“鸡蛋煎包子”这一绝活,通常只有县上重要人物光临时才会展现,平日里并不轻易示人。马家对门的闪家包子,从闪发科老人到其子闪宝彩先生,也同样出色。
更为传奇的是王范东街的张三亮,他的父亲虽是盲人,打包子的手艺却毫不逊色。兴华街、上戈街的包子则以个大、馅多而闻名。
竹乡人善于总结,有人将吃卤肉配一壶茉莉花茶视为绝配,也有人认为扯面就包子、或是元宵配包子才是最佳搭配。百人百性,正说明包子的亲和力无处不在。
家乡的包子,也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沉浮。糖尿病患者渐多,吃粽糕的人少了,怕糖;喝凉粉的食客少了,喝牛肉汤、羊肉汤的人多了,生活宽裕了。赶集赶会的包子摊也渐渐少了……我也曾深深思考,也曾感到迷茫,“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滔滔东流的洛河水,从远古至今,从蛮荒到文明,见证了人间的兴衰。
竹乡人,则从一锅包子、一笼蒸肉中,映照出社会的发展。
回望时空,蒸肉从柴火铁笼中蒸出了人间百年,传承了孝道文脉;包子则从“天圆地方”中煎出了世间百态,写出了乾坤中庸、天道轮回——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来源:最爱洛宁

作者简介:王嘉飞,王范人,祖籍城郊王协村。黄埔抗战老兵后裔,河南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会员。洛宁县卫健委职工,爱好文学书法,曾有作品在《新洛宁》、《县域经济》、《书城》、《牡丹》等杂志上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