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斧声震林谷 栋梁入万家
作者:刘连成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风,吹过双辽农场的每一寸土地,也吹皱了职工们心中那点关于“家”的期盼。土坯墙的“干打垒”挡不住寒冬的风,更装不下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劲头。可盖新房缺木料,就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愁坏了场里的当家人。
就在这时,一个好消息从省城吉林省农垦局传来:桦甸县红石要修水库,淹没线以内的大片原始森林,允许有需要的农场申请采伐。这消息像一束光,照亮了双辽农场的基建蓝图。党委一拍板,一支二十余人的采伐队迅速组建,由经验丰富的老荣军郭兴久带队,怀揣着全场职工的希望,浩浩荡荡开进了莽莽苍苍的红石林区。
这支队伍里,一半是农场的老职工,另一半则是像李永成这样刚下乡不久的双辽知青。这些城里来的小伙子,皮肤还带着书卷气,却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很快就适应了山里的生活。郭队长常说:“咱们这是给农场‘搬’栋梁,手上的力气可不能含糊!”
深山里的日子苦乐交织。天不亮,知青们就被林子里的鸟鸣叫醒,啃两个玉米面窝头,就扛着油锯、斧子往山坳里钻。刚开始,李永成握着沉甸甸的油锯,震得胳膊发麻,半天也锯不倒一棵小树,还被老职工们笑着调侃:“小李,你这是给树挠痒痒呢?”他不服气,跟着老工人学站姿、练技巧,手上磨出了血泡,结成了厚茧,渐渐地,油锯在他手里也变得听话起来,“嗡嗡”声一响,粗壮的落叶松便应声倒地。
山里的幽默,带着泥土和松脂的味道。有一次,知青王建国为了逞能,非要独自扛一根碗口粗的原木,结果脚下一滑,连人带木滚进了雪堆,只露出个脑袋,引得众人捧腹大笑。郭队长叉着腰,故意板着脸说:“小王,你这是想给原木做个‘雪沙发’?”笑归笑,大家还是赶紧上前,七手八脚把他拉了出来,拍掉他身上的雪,又一起把原木抬上了拖拉机。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十年间,采伐队的斧声、锯声在山谷间回荡,一根根笔直的落叶松木檩、纹理细密的红松、质地坚硬的水曲柳,被装上火车、汽车,源源不断地运回双辽农场。基建队的大院里,木材堆得像小山一样,场里的职工路过,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几眼,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火车车皮紧张的时候,总场就派来几辆“大解放”,司机师傅们星夜兼程,把新鲜的木材直接汽运回来。基建队趁热打铁,添置了火锯和带锯,原木在这里被加工成整齐的板材、方料。一时间,基建队大院车水马龙,拉料的、要料的、加工木材的人络绎不绝,热闹得像个集市。
有了充足的木料,双辽农场的面貌焕然一新。一排排砖瓦房拔地而起,窗明几净,再也不是以前漏风漏雨的“干打垒”。职工们搬进新家,在砖石铺就的院子里晒着太阳,心里比蜜还甜。场里的办公楼、工厂厂房也接连建成,机器的轰鸣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勾勒出农场蓬勃发展的图景。
然而,故事的结局却带着一丝遗憾。1982年,随着红石水库正式开工,采伐工作戛然而止,这支功勋卓著的采伐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据统计,十年间,他们共为农场采伐了上万立方米的优质木材,这份功绩,被刻在了双辽农场的发展史上。
后来,采伐队换了领导。利欲熏心的新负责人,趁着总场监管不便,竟偷偷将部分木材销往山东、河南等地,不仅让农场蒙受了损失,更酿成了四平地区一起轰动一时的投机倒把大案。涉案人员最终受到了法律的严惩,这也为这段辉煌的历史添上了一笔不光彩的注脚。
如今,红石水库的碧波早已淹没了当年的采伐痕迹,可那些从深山里运出来的木材,却支撑起了双辽农场的一座座新房、一个个工厂。老知青们偶尔聚在一起,还会说起当年在山里伐木的日子——那些冻红的脸颊、磨破的手掌,还有山谷里回荡的笑声,都成了他们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而那支深山采伐队,功过自有评说,但它为双辽农场带来的改变,却永远被人们铭记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