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庆悟宅主
民国人物史话(三)
刘湘率军出川抗日
——出师未捷身先死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五月,有谣言传刘湘要“反”。
蒋介石决定整理川康军,提出裁兵十万,由五十万裁成四十万。
蒋任命何应钦担任军事整理委员会主任委员,刘湘和顾祝同为副主任委员,在重庆开会讨论如何裁军。
七月四号这一天,刘航琛在汉口陪同何应钦到重庆。同时刘湘自成都坐车到重庆。
第二天会议开幕,大家演说几句,便算完了。
六号再开会,大家讨论原则,刘湘讲他遵照中央的意思,表态同意如数裁军并整编。
七号开第二次会。当天发生芦沟桥事变。
会上,大家为前线阵亡将士静默三分钟。
然后,军事整理委员会主委何应钦讲话,传达与蒋委员长的最新电话指示:“北平事变”有扩大之嫌,这个战事恐怕要打成,四川这十万人是不是要裁,委员长电话吩咐可以与刘湘商量着办。
刘湘发言,“我刘湘原向委员长呈明以三个月将川康军队整理完竣。兹值“芦沟桥事变”,对中央对国际既已公开要整军,即不容变更。应缩短时间,"既已向委员长承认过的事,有没有外患,承认了都该办,一定要办!我负责在八月三十一号之前办完。"
于是何应钦离开重庆,将一切事情交与刘湘做主。
八月九号,刘湘裁编差不多已经就绪,中央邀集各方军政大员在京开会。
刘湘前往南京。与会者,有南边来的白健生先生(自广西到南京),有北边来的代表共方的朱德。
刘湘任第二师师长时,朱德是赵又新下面的一个旅长,朱、刘原本是熟人。
朱德含有深意地对刘湘说:“甫澄先生,整军之事,我看不应该办。中国兵以将为主,如果将与兵不相习,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整军将全部兵将整编一次,就形成兵将不相和谐。变成了四十万人,战斗力决不会到四十万。不整编,五十万人就能当五十万人用,既然要打仗的话,这整编不是对于你很有害吗?"
刘湘说:"这是我要整编的,整编是有利的。"
朱德又说:"甫澄先生你学的军事学与我难道两样?"
刘说:"学的是一样,不过看的角度不一样。你的看法是我的部队的战斗力,我的看法是日本的敌人。我现在有五十万人,中央会拿来看守我的部队就是四十万人,日本人的敌人就减少了九十万。假如我将部队整编了,中央不需要拿四十万人看守我,而我的部队战斗力,打五折计算吧,当二十万人用,如此,日本人的敌人增加六十万。我不整编,我的人不能用,中央看守我的部队也不能拿去打日本人,所以说我们学的军事学是一样,不过看事的角度不同而已。"
朱德说:"假如真是如此,当然整编啰!"
刘甫澄说:"我已经整编了。"
刘甫澄又说:他愿意带领他的部队出川作战。
刘甫澄开会回川,问刘航琛是不是要随军。
刘航琛说愿意。
刘湘问刘航琛:"要个什么职位?"
刘航琛:"战区司令部,应该有个经理处长好了。"
刘湘问:"我离开四川之后,后方怎么办?"
刘航琛说:"两年多厅长任内,我几乎天天都在当代表跑路,到厅办公只有两次。财政是个计划问题,不是坐着办公的问题。计划在脑子里,可以随时拿出来,电报就可以指挥得了。我出去做经理处长,我可以担保十二师人不会因为经济问题而打败仗。真为经济问题而打了败仗,该我负责。别的人做经理处长,我不敢担保一定做得到,我去,一定做得到。全体发饷,一个月约一百四十万元,我将四川财政厅的钱,带一百四十万去前方,用以垫发薪饷。抗战时期,作战部队都由军政部发饷,军政部的钱我如数照领,但我用省款,先一个月就将钱送到部队上,军政部发饷之日,就是部队发饷至团的同日。这样做,时效也许提早了一个月或半个月。稍有差异,便是路程的远近问题。这个做法,换一个人,就无法做通,现在甫澄是主席,我是厅长,大家同意动用四川的钱来周转一下,便没有因为经济而打败仗的事了。”
中央发表刘湘为第七战区的司令长官。
1937年11月,已是带病之躯的刘湘率十二个师陆续开拔、东下出川。刘航琛兼任司令长官部经理处长。
刘湘对刘航琛说,因饷不足而战败,你刘航琛要负责,因其他原因而战败,由我刘湘负责。
军事委员会命令,邓锡侯、李家钰和孙震的部队六师去黄河以北,刘甫澄的直属部队六师,在长江以南。
戎马倥偬。11月25日刘甫澄大吐血,到武汉就医,住万国医院,诊断为胃溃疡。蒋介石数次到武汉医院挥望,并就抗战大计与刘湘数次长谈。
1937年1月8日,刘湘约刘航琛到其病室,说己向中央陈述他个人对于抗战的主张:
第一,请求中央用分区办法发行钞票(中央之钞票,从前都没有在票面印发行地区)。他认为国际战争,初期必然会有大片土地陷落。假如钞票不分地区,就要将全国所发行留在陷区的钞票,集中后方,因此会缩短抗战的期限。假如我们的钞票分区,日本人到一地,就要自己去整理。如此免得纸币拥聚后方,抗战时间就可以延长了。这个建议,未蒙当时主持财经者的同意,故未实现。这个建议,在事后来看是相当重要的。
第二,他建议铁路后撤。如京沪、津浦、平汉,可将路轨撤送后方,用之建四川经过云南与安南、缅甸之间的道路,打通一道后门。我们的军队应该与敌人均劳逸。如像云南军到武汉要走三月,而日本的关东军自满洲到武汉只要三天,劳逸太不平均。胜负之数,从交通的快慢就已经判定了。假如我们将铁路撤除,日本人不能在印度洋封锁我们的交通,我们有这道后门,物资进出才有路可走,开拔部队到前线,比日本人还要快些。而当时的情形,是日本人坐火车坐轮船,我们走路。铁路后撤之言并非刘甫澄所发明者。第一次欧战时,意大利为防阻德国人和奥国人的进攻,就采用了这个方法,我们实是可以仿效。当时因为时间过于匆促,没有做到。后来滇越铁路为法国人切断,滇缅公路为英国人切断,我们受了很大的痛苦。
关于后方防务,他认为前方作战,若后方防务不整,将会没有条理。他建议请蒋委员长兼后方防务委员会的委员长。后方以四川最重要,他愿意做蒋的副手以促其成。
防务委员会的组织第一要务是是防空。他认为筑防空洞、疏散等,太过于消极,不是打仗的正规。应该用战斗机阻击敌人的轰炸机,才能谓之积极防空。他计算一下,当时有的都市,自南京到成都、雅安,自武汉到广州,我们应该使百姓的动产与不动产均投入保险,由政府负责损失。计算当时一架战斗机十二万元法币(三元法币等于一元美金,等于英镑一先令二便士半)。而千架战斗机,只要二亿四千万元,而各都市收取的保险费,总数可以达到三亿。拿二亿四千万买飞机,安排在几个据点上。这件事与前方无关,不用国家的钱,只用百姓的保险费。如果二千架飞机还不能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他们有了损失,当然要赔。赔款需要钱,但数目一定不大,有的地方已经沦陷了,也无从赔了。
第二是征训。他主张以保甲制度为征兵的依据。他认为以家为依据,应该出多少兵,毫无把握。因为我们的户口调查得非常不精确。保甲却是精确的,县政府和百姓都知道。他计算过四川有八十九万几千甲(一甲可十家到三十家)。以此征兵,可以征三次,每次每甲只出壮丁一人,一次便可得八十九万余人,其他省份照此办法也容易计算。如此,国家不愁没有补充的兵。训练方面,应该由后方防务委员会来办,分三次训练。分三次训练的理由,是因为枪支不够的关系,不然也可以一次同时训练。照他的办法,全国征兵,仅仅四川一省,便可以达到三百万人。
第三是兵工。刘甫澄在四川的兵工,抗战之前已有相当规模,但抗战一起,便感到规模不够,至少应扩大四五倍以上。
第四是经济。应该在战时的后方对金融、财政、经济有适当的部署(其主要目的在发行地区钞以代中央钞)。
第五是交通。道路交通。不仅运送物资极其重要,就是防空也需要一个交通网,以利疏散,因此,他主张广修公路,西南有交通网,省内亦四通八达。
第六是宣传。抗战是打日本人,是国际战争,当然也是民族战争。如何使老百姓有深切之认识,出钱出力,需要多多宣传。他认为要发动文化界,动员青年学生,多多深人民间宣传。
以上六点,都是刘湘在抗战初期的极有远见的主张。
刘湘病在汉口万国医院中时,刘航琛那时也一度罹病.也住在万国医院。
刘湘病很重。一月九日蒋中正又到医院探望。
蒋走后,刘湘重述以上六点,叫刘航琛写在日记簿上,交由邓汉祥、王陵基、嵇祖佑等积极办理。
后方防务委员会除以上六处之外,外加总务处。刘湘说成立之后,由刘航琛负责经济和兵工二处。刘航琛坚辞兵工处,说这需要专家。但刘甫澄先生说:"工业专门人才,大多气大量小,假如到那时他们受不了气,则事情不能推动。你去干,是给他们筹款,替他们受气;事情是专家做,筹款受气是你的事。"
刘航琛接受了重病在身的刘湘的托什。
刘湘要刘航琛回到四川后,就去找省府秘书长邓汉祥、军事上的朋友张再、机要室主任嵇祖佑、保安处长王陵基。把计划交给他们,立即着手办理。强调尤其征训问题,要省政府多负点责任推动。
刘航琛病好之后,于元月十二日飞重庆,但因未得充分休息,在重庆病又复发了,到家再度病倒,一躺就是一个礼拜。因为不能再动,只好通知大家到重庆来谈。

刘湘戎装像 八天后,事情还没来得及着手,刘甫澄先生于二十号在汉口与世长辞。
刘湘遗言
余此次奉命出师抗日,志在躬赴前敌,为民族争生存,为四川争光荣,以尽军人之天职。不意宿病复发,未竟所愿。今后唯希我全国军民,在中央政府和最高领袖蒋委员长领导之下,继续抗战到底!尤望我川中袍泽,一本此志,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以争取抗战最后之胜利,以求达我中华民族独立自由之目的。
待续:
(四)国葬刘湘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