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年后重返美国/前外交官看世界纪实系列

—— 一位中国前驻美国外交官的视角笔记（三十三）

严小明

屈指算来，已有好些年未曾踏入洛杉矶这片土地了。洛杉矶，这座坐落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西南部的城市，其地域之广袤，仿佛一片无垠的天地。它究竟有多大？这问题看似简单，却几乎鲜有人能精准地说出来。

往昔我常住旧金山，那是一座精致且充满文艺气息的海滨城市。在旧金山的生活圈子里，时常能听到朋友们拿洛杉矶调侃，他们总戏称洛杉矶为“一个美国的大农村”。起初听闻这般说法，我满心疑惑。为何会有如此评价呢？后来才渐渐明白，这皆因洛杉矶地域太过辽阔。它宛如一个庞大的巨物，东西南北中，诸多区域都涵盖在洛杉矶的版图之下。从西边紧邻太平洋的广袤海滨区域，那里有着绵延漫长的海岸线，金色的沙滩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海浪日复一日地拍打着岸边，形成独特而迷人的海滨风光；到东边深入内陆，与沙漠地带逐渐接壤，气候也从沿海的温润变得越发干燥炎热。而南北跨度同样惊人，北部地区或许还能感受到一丝凉爽的气候，南部却常常被炽热的阳光所笼罩。

如此广阔的范围，使得城市的发展呈现出一种相对分散的状态，与人们印象中那种高楼林立、紧凑繁华的传统城市形象有所不同，也难怪朋友们会用“大农村”来打趣它了。

几天前，我和孩子们商量后，决定来一趟洛杉矶。一是要带一个月后准备上学的小外孙，去参观洛杉矶著名的世界影视城；二是我在洛杉矶有不少朋友，好些人都许久未见；再者，他们中有的年事已高，如今不见，再过几年，或许就没机会了，毕竟这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

为了筹备这次全家出游，女婿在前一天晚上就特意跑去租了一辆宽敞的大SUV旅行车。之所以选择这样的车型，是因为考虑到一家五口人一同出行，坐在这样的车上会舒适惬意许多。毕竟，此次出行还带着小外孙，而按照美国的法律规定，儿童乘车必须配备专门的儿童座椅，这无疑又占据了一个座位，因此一辆空间充裕的车就显得尤为重要。

出发前，我兴致勃勃地跟女婿提议，希望此次行程能走那条久负盛名的海边1号公路。但凡从旧金山前往洛杉矶的游客，1号公路几乎是必选之路。为何它如此受欢迎呢？实在是这条路的风景美得令人心醉神迷。沿着公路前行，极目远眺，海面与天际仿佛融为一体，那湛蓝的色调相互交织，如梦如幻。洁白的海鸥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轻盈地展翅飞翔，时而俯冲入海，时而振翅高飞，为这片海域增添了无限生机。公路的一侧，繁茂的植被郁郁葱葱，构成了一片迷人的自然风光。那五彩斑斓的野花肆意绽放，与翠绿的树木相互映衬，每一处景致都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让人时时都萌生出想要停下车来，细细欣赏品味的冲动。

注：作者与中国前外交部长李肇星合影。

然而，当我们准备出发，通过汽车导航规划路线时，却无奈地发现1号公路拥堵不堪。经过一番商议，我们只好忍痛放弃这条心仪的路线。最终决定先走101高速公路，随后再转至5号高速公路。按照导航预计，这样的路线大约需要五个半小时的车程。于是，我们在中午12点整，从圣荷西准时出发。一路上，大家满怀期待，车内欢声笑语不断。下午5点半，我们顺利抵达了位于帕萨迪纳的凯悦酒店，开启了在洛杉矶的精彩旅程。

回溯到 45 年前，那时我计划开启人生中第一次洛杉矶之旅，满心期待着去领略那座城市的独特魅力。在那个特定的年代，我们外交人员实行的是补助制，具体来说，就是国内工资正常发放，而在国外的生活开销则依据每天的补助金额来计算。然而，当时像我这一级别的工作人员，每天所获得的补助竟然还不到一美元。这点微薄的补助，对于支付旧金山至洛杉矶的往返机票、酒店费用以及景区参观门票等各项开支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

面对如此窘境，大家绞尽脑汁想办法。后来，有人灵机一动，提议全体馆员分两次出行，乘坐领事馆新购置的中巴前往洛杉矶。具体安排是，下午用过晚餐后，由经验丰富的专业司机驾驶中巴启程。一路上，大家就在车上将就着过夜。经过一夜的奔波，第二天清晨，中巴准时抵达了迪士尼乐园、好莱坞环球影城等洛杉矶著名的景区。大家稍作休整后，便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对这些著名景点的参观游览之中。待游玩结束，夜幕降临，大家又乘坐夜车返回旧金山。

注：作者与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史迪威将军外孙合影。

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因为当初国家外汇储备十分紧张，所能给予我们驻外人员的待遇有限，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想出的办法。好在馆内领导充分考虑到大家的实际情况，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如今回首那段经历，不禁感慨万千，那是一段多么艰苦的岁月啊！在物质条件丰富的今天，这样的出行方式恐怕是现在的人难以理解、更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正是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我们依然怀揣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探索精神，完成了一次次特殊的旅程，这些经历也成为了人生中一段弥足珍贵的回忆。

注：作者与著名侨领熊德龙先生合影。

1984 年 7 月 28 日，在全球瞩目的目光下，第 23 届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于美国洛杉矶盛大启幕。这座充满活力与魅力的城市，以其独特的热情，张开双臂迎接来自世界各地的运动健儿，成为了展示体育精神与竞技实力的璀璨舞台。

彼时，中国派出了一支阵容强大的体育代表团，以国家体委主任李梦华为团长，共计 353 人，满怀壮志豪情奔赴这场体育盛会。其中，225 名运动员肩负着国家的期望，参与了田径、游泳（涵盖跳水、水球）、体操（包含艺术体操）、篮球、排球、手球、射箭、射击、举重、摔跤、击剑、柔道、自行车、赛艇、皮划艇、帆船等 16 个正式项目的激烈角逐，还参与了网球表演赛。他们如同即将出征的勇士，每一个人都怀揣着梦想与使命，准备在赛场上挥洒汗水，为祖国争光。

值得铭记的是，这届奥运会对于中国代表团而言，意义非凡。这是新中国代表团首次正式踏上奥运会的征程，而他们也用卓越的表现，书写了历史的新篇章。在赛场上，中国健儿们奋勇拼搏，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和精湛的技艺，一举斩获了 15 枚金牌、8 枚银牌和 9 枚铜牌，最终位列奖牌榜第 4 名，令世界为之惊叹。这一成绩的取得，实现了中国在奥运会历史上金牌“零的突破”，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奥林匹克的天空中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当男子 50 米手枪慢射项目中，许海峰稳稳扣动扳机，以精准的射击赢得金牌的那一刻，整个洛杉矶体育馆瞬间沸腾，欢呼声如排山倒海般响起。紧接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在体育馆内缓缓升起，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夺目。与此同时，激昂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奏响，那熟悉的旋律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无论是身处现场的观众，还是守在电视机前收看直播的人们，无不为之动容，热泪盈眶。那一刻，民族自豪感在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心中油然而生，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骄傲与喜悦。

注：作者陪同唐树备总领事作为第一贵宾岀席万人大会。

当时任旧金山总领事的唐树备，副总领事高有年，以及全体参与组织中国体育代表团台前幕后工作的人员，在见证了中国代表团的辉煌成就后，从洛杉矶回到旧金山。大家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激动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泪水，饱含着对中国代表团成功的喜悦，也凝聚着大家为此次盛会付出的心血与努力。

一周后，旧金山的华侨华人社团怀着无比自豪的心情，做出了一个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决定。他们在旧金山市中心的莫斯康尼会议中心，精心筹备并举行了一场规模宏大的万人庆功会，以此来热烈庆祝中国代表团在第 23 届奥运会上取得的骄人成绩。庆祝大会当天，现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华侨华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我有幸陪同唐树备总领事作为第一贵宾入场，那一刻，全场目光聚焦，掌声雷动。我们迈着自信的步伐，感受着现场热烈的氛围，那场面，真可谓威风凛凛，让人终身难忘。这场庆祝会，不仅是对中国代表团的赞誉，更是海外华侨华人对祖国深深热爱与支持的生动体现，彰显了中华民族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草于2025年8月9日晨，洛杉矶帕萨迪纳凯悦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