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老乡亲”系列作品之五

老枣树

作者/李永水  朗读/周美

霹雷击穿过你

野火焚烧过你

刀斧砍伤过你

绳索缠磨过你

你浓浓的树冠依然绿

你高高的身躯更加直

还有那铮铮枝条傲苍穹

与九天风云争高低

呵！

我慈母般的老枣树

这是我前不久写的同名歌词《老枣树》的下阙。是写树，更是写人。

的确，在我们村后头，有一棵老枣树，不，有好几棵老枣树，只不过这棵老枣树更显苍老，更显峥嵘，更显经历的磨难多了一些。它生长的地方是一个倒满炉渣的崖头，贫瘠而坚硬。它的树冠是两股大枝杈，朝西南方的一股早已断裂，坦露着碗口大的黑幽幽的树洞，似乎在无声的向人们诉说着伤痛的当年和历遭劫难的久远岁月，朝东北方的一股则以倔强繁茂的枝条直刺苍穹。它的整个树身下半截树皮早被磨光，有的地方还呈现出被野火烧过的炭黑色痕迹。离地面半米高处还有几道深深的沟痕。在我的记忆中，这儿一直就是拴牛的地方。特别在近二十年里，村里人搞建筑拉直钢筋就是拴在这棵树上把好几百米长、小拇指粗的钢筋用五零拖拉机拉直拉长，久而久之，就被勒成了一道道深深的沟痕，就象沧桑老人额头上深深的皱纹。可是老枣树还是象从前一样也没长高，也没变矮，还是岁岁抽芽，年年结果。

写人，一位历经苦难的老人，我常常把她同这棵老枣树联系在一起。这位老人年愈七旬，背不驼，眼不花，一生乐善好施，在村里口碑很好。按辈份我喊她好娘。村里人大都这样称呼她。辈份小的喊她好娘，辈份大的或同辈人则“他好娘，她好娘”地称呼她，几乎没有人喊她的名字，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其实她有名，她有一个同她本人一样美丽耿直的名字：耿传莲。她二十岁嫁到村里，丈夫当队长。到1961年，她生育了三男一女，这年，她三十二岁，丈夫去邹平的路上不幸落入河中溺死。从此，她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子女和前几年守寡嫂子改嫁后撇下的一个十几岁的侄儿，还抚养着年过六旬的公公，她是这个家中唯一的劳动力，一家鳏寡老幼孤七口人度日，全靠她一人支撑，其艰难困苦可想而知。可她挺过来了，就象村后的老枣树一样挺过来了。十年后，为侄儿娶上媳妇， 两年后， 为八旬的公公送了终， 尽了孝。 听说老人临终前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亭他娘，你苦……苦啊……

随着儿、侄们的长大，随着农村联产承包直到改革开放，她家的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为了照顾她家，村上把她大儿子安排进了一家县办工厂当临时工。又过了几年，二儿子找上了媳妇，第二年为她生了孙子。虽然老大、老三还是光棍，可毕竟她家添了新人，续了香火，日子有了盼头。从那时起，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可好景不长，当她孙子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她唯一的儿媳突然暴病身亡，家中顿时又象塌了半边天，年已七旬的她扑在儿媳的身上哭了个昏天黑地：“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咋就连一个媳妇子都担不起啊……我这把老骨头咋就不能替出媳妇子来哟……”那场景，那悲声，撼天恸地，简直令铁石心肠的人也伤情落泪。然而，她的苦楚还没到头，就在儿媳妇病亡的第二年，在县办工厂工作，还有一年就办理退休的大儿子又突然遇车祸身亡。当时，人们没敢告诉她，直到火化回来落葬时她才知道了恶讯。这回，她没哭，呆了，傻了，长嚎一声昏了过去。从此，她病了，病了整整半月。人们同情她，替她落泪，替她不平，她的命咋就这样苦呢？终于，有人透露了四十年前丈夫去世时她曾占的一卦。算命先生说：人人都说黄连苦，可你的命比那黄连还苦三分。这虽然纯属宿命论观点，不可信，可人间的磨难全都被她经历了，有道是，人生三大不幸：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三大不幸她占了两个，她的命运也确实比黄连还苦，她受的磨难也确实比老枣树还多。但是，令人敬佩的是，她的性子比黄连木刚直，她的忍耐比老枣树顽强。半个月后，她起床了，只是更加沉默不语了，两只塌陷的眼睛塌陷得更深了。以后有人劝她时，她总是说：我的命就这样，是福盼不来，是祸躲不过，我认了，也想开了，想开了。

打那，看上去她的心里渐渐平静了，大街小巷也有了她的身影。我也真希望她尽快从不幸中走出来，为她的“想开”而高兴。可是，直到有一天五点多钟我早起跑步，突然听到远处的哭声，预感不好，赶忙跑去，果然是她，我连拉带抱把她劝回家，此时，面对这位只有用哭声来倾泄大半辈子苦水的老人说什么好呢？说什么才能抚平、哪怕只是聊以安慰一下老人心底那无尽的伤痛呢？可是我现在说什么都是那样的苍白，那样的无奈，最后我只好说我要去上班了，她才止住了哭声，说：你上班去吧，我没事，我没事，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才……是啊，痛失爱子，肠断肝裂，几遇不幸，连遭磨难，又有谁能憋得住，经得起呢？憋不住就哭吧，找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一场，把心中的苦闷全哭出来，或许会好一些，只是您老人家可要多保重啊！

出得村来，猛抬头，又看到了那棵历尽数载浩劫、千般磨难的老枣树，晨曦中更显苍老，更显峥嵘，更显挺立。

呵！

我慈母般的老枣树。

作者：李永水，中共党员，歌词作者。业余创作半个世纪，系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世界华人艺术家协会、山东省曲艺家协会会员。与人合作歌曲前余首，获各类奖励百余项。

创作理念：把词写在家乡大地上，把歌唱到乡亲们心坎上。

周美 中共党员，周村区朗诵协会副会长，喜欢诵读，愿用声音歌颂祖国，歌颂美好的生活，用声音传递爱，用声音感悟生活，感悟文字中的美与善。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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