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斌推荐语：25年前，我亦师亦友的北大荒作家杨孟勇，创造了57岁做心脏移植的世界奇迹，并接续创造了心脏移植不久后停止服药、健康地存活了25年的人间神话。杨孟勇用一颗不正常的心脏，把生命的不可能活成了可能！他的神奇故事，曾经由中央电视台等几十家电视台制作专题广为传播。长篇纪实散文《活下来再说》，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推荐连载此书，意在引起读者对生命的尊重和感动，同时感受这个社会的优越和温暖。尤其要向给予杨孟勇二次生命的哈医大二院、及其医护人员致以崇高的敬意！

活下来再说

著/杨孟勇

33、活下来，体验人生的幸福

有一本杂志上说,幸福可以用一种公式计算出来的。那个计算幸福的公式还十分精确,写下来便成了:H=S+C+V。

遗憾的是,我的数学向来不好,尤其害怕诸如此类的复杂计算,什么总幸福指数等于什么先天遗传因素加上什么后天环境和你能主动控制的心理力量等等。一系列的排列下来之后,便懵了，便昏昏然了。

我所能体验到的幸福,是不用公式的那种,是最为简单,也最为实际的那种。有人把它称之为人生三愿。而在我换心之后的生活中,却是伸手可得三种幸福感。

第一是吃得下饭。

第二是睡得着觉。

第三是笑得出来。

可不要小瞧了以上这三条幸福标准(有些人可能不屑一顾),要知道,在我心脏病反复发作长达一年的日子里,第一是吃不下一口饭的。三四天吃一次饭,还得呕吐出一大半。1998年的除夕夜,在堂兄家吃了几块烤鱼,本来我是最喜欢吃鱼的,吃下不到30分钟,不但全部吐了出来,还吐出了粘粘的黄绿色胃液。心脏病造成的消化器官淤血,胃肠拒绝任何食物的摄人。

现在的我看待幸福,当然是吃得下饭了。哪怕是一口咸菜,一块玉米饼子,一碗煳了锅的饭又改成的粥,我也会吃得格外香甜，格外有滋味儿。

第二条是睡得着觉。

在我病重的那一年里,要想睡个好觉是不可能的,连一般的睡眠都谈不上。实际上每一天的夜晚都是苦熬一个通宵的。

往往是一到天黑,病情会比白天加剧加重。天黑之际也是我产生心理恐惧的严重时刻。那些日子害怕黑夜的到来,害怕黑夜的漫长。凑巧的是,我病在故乡的小村庄的时候,房东侧有一棵大树,树上有一个猫头鹰的窝巢,每当暮色降临,猫头鹰们纷纷出动,有时就落在窗前的矮墙上,对着病重的我,发出一声声凄惨的鸣叫,像是死亡的召唤。对于我而言,黑夜就是折磨我的魔鬼和地狱。

心肌扩张的病使我无法将身子平躺下来，哪怕只是半个小时,立即就会发生窒息,憋得我只好坐起来。冬夜很冷,冷得睡意全无,只好睁着眼,在一口一口喘息中,盼望天色早早发亮。

坐一夜是挺不住的，坐一会儿就得把一个枕头抱在怀里,作为一个支撑。但很快,枕头就堆了下去,瘪了下去,不再为我所用。这时,只好听任劳累了一夜的腰,一点点弯下去。困倦袭来时,便一头栽倒在石板砌成的炕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头碰疼了,人也被惊醒了。之后重新坐起来苦熬。

所以现在的我,看待幸福,当然是睡得着觉了。

如今每天早晨,当我醒来,钻出被窝,伸一个舒服的懒腰,就会格外满足。

因为这就是幸福啊!

当我穿衣下地,推开窗子,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就会比往日有了更多的感慨。

因为这就是幸福啊!

何况,还会有满屋子的阳光。

再来说一下“笑得出来”。似乎这个题目不算小,它不像吃得下饭睡得着觉那样,笑得出来牵扯到精神和心理上的问题。患了心脏病的人,是难以笑出来的。

是的。患上重病的人,心情很难好起来。当我接受了一种说法,说人生中往往会遇上31种失败,便认为自己的一生是失败的一生,甚至是不幸的一生,或者是苦难的一生。

不是吗?家庭中的事没处理好,常常与妻争吵,发展到摔摔打打。

事业上更不用说,20年写作下来,竟然一无所获。真有些竹篮打水的感觉。而且在55岁那年,就开始了病休,直至挣扎在生死边缘上。如此遭遇,叫我怎么笑得出来?

整天阴着个脸,看什么都不顺心。似乎天下之大,竟找不到一点点让我满意之处。

楼上的邻居是个木匠,儿子结婚做家具,整天在楼上开电锯、电刨子。扎扎扎的锯木板、刨方子不说,还把楼板砸得山响。一气之下我冲上二楼,与其评理,人家根本不理你那个茬儿。

叫我怎么笑得出来?

换了这颗健康的心脏之后,发现自己变得健康了。起码不再忧郁内向,不再像从前总是感到自己的一生是不如意的,是失败的,是糟透了的。现在你再到我楼上开电锯、电刨,我就换一上副和颜悦色,与之好生商量的面孔。

任你蛮不讲理,我也是满脸笑意,是真诚的笑容,是开怀大笑。

笑就是幸福。笑就是生命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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