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送客归

吕 恭

这次参加铁道兵网文学创作中心6月6日在十堰举办的“情漫襄渝”——《不朽的军魂人物风采卷（续）》新书发布会，因家有病患需要照顾，不能参与7日以后的活动，便准备在7日早饭后返回。可买车票时才知道十堰往西安不通高铁，只有绿皮车，而且时间特别不好，一趟是凌晨1.15分，一趟是1.28分 ，据说卧铺也很难买。还算好，最终买到了1.15分那趟宜昌到大同的K2097次列车的一张下铺。这样满打满算，我在十堰的时间就只有36个小时，必须充分利用好啊。

6月5日中午1点多到达十堰，有十堰志愿者团队来车接站，驾车的还是架着双拐的铁二代何家坤医生，让我非常暖心非常感动！从“情漫襄渝”群里就可以看到十堰总指挥姚尚明战友十多天前就开始带领20多位志愿者在做准备工作了，从酒店住宿、就餐、会场布置、天气预报、接送车辆、联系老营烈士陵园等等有条不紊，十分周密。陈仓人在此深表谢意啦！

何医生一边开车一边介绍十堰的情况，感到约半个小时就到了我们要住的皇冠酒店，在前台只要一报姓名，工作人员立即会查到我住单间，在718号房间，给了房卡，效率真是很快。刚到十堰就留下了好印象。

(与杨庆华战友在十堰汽车博物馆，向德荣战友拍摄）

午饭后已经下午2点多了，武汉的向德荣、杨庆华战友也是7日早饭后要返回，于是我约他们，咱们趁今天报到下午没有议程安排，何不趁现在去一趟十堰汽车博物馆参观一下？我的提议立即得到他俩的赞同。于是我们一起来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便朝博物馆开去。司机是十堰当地人，十分健谈，当他知道我们是来开会的老铁道兵时，便说了些感谢铁道兵当年为修建襄渝铁路的话语，这样车上气氛和谐愉快，我看师傅也是个实在人，就给师傅说，明天晚上我是凌晨1.15的火车，能现在就约你的车到时候来酒店接我送站吗？师傅一口答应，说他是白班，会交代夜班司机来酒店接我，为慎重起见，夜班司机会在明晚十点半给我来电话进一步商定具体的送站时间，于是我给师傅拨了一个电话，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就留给了他。

走进十堰汽车博物馆，首先是感到这个博物馆的规模很大，里面从对“二汽”最早的提出、规划、实施，第一辆东风牌卡车下线，到批量生产，还有多种多样军用车辆的生产及样车。从历史文献、照片到实物展现，车展样品，内容都十分丰富。特别作为一名老汽车兵，看到了东风卡车发动机缸体、曲轴、活塞、轴瓦、差速器、传动轴、变速箱等主要部件，心里非常兴奋和感慨，感谢向主席用他的高档相机为我抓拍了一组参观时的好照片。最后我们三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汽车博物馆，都感到利用这个下午来博物馆参观十分正确。

第二天上午是新书发布会，先是战友们在室外大合影，当时天气晴朗，很适宜拍照，照片效果很好。紧接着新书发兵会正式开始，大家齐唱兵歌“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一时群情激奋，气氛热烈。铁道兵战友网刘站长、文创中心主任郑建平、常务主任王林山和十堰总指挥姚尚明战友和嘉宾代表多人上台讲话祝贺，并向与会有关人员当场赠书，一时现场气氛热烈，所有参会人员都兴致高涨。当地官媒十堰电视台对这次发布会进行了现场采访和报道。这是文创中心几次线下活动中所没有过的，说明文创中心的外射力和外溢力越来越强，这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

（全体与会者大合影）

下午与会者分乘两辆大轿车，来到武当山老营革命烈士陵园凭吊英烈，这里安葬着铁一师202 位为建设襄渝铁路而牺牲的战友。郑建平主任代表文创中心和到场80多位战友向烈士宣读了祭文，姚尚明总指挥还对有些墓塚的主人进行了当时情况的追述。大家纷纷感到这次到老营烈士陵园祭奠铁道兵烈士战友的活动非常重要，这些烈士长眠在这里已有半个世纪了，今天，有80 多位铁道兵战友、学兵、铁二代、军嫂集体来祭奠他们，说明英烈们为建设襄渝铁路而献身的光辉事迹将会永远铭记在老兵心中，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在铁道兵旗帜上签名）  

吃完晚饭，我逐一向熟悉的战友告别，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冲了个澡，收拾好行李，我的任务就剩下乘火车回家了。突然，心里有点不太踏实，那位夜班出租司机会来接我吗？就这样想着，看着手机，竟慢慢地睡着了……突然，我被手机铃声惊醒，我拿起手机，刚好10.30分，“喂，”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性的声音，“我是那个夜班出租车司机，白班师傅交代我这个点给您打电话”。我立即回复：“对的，我就是今晚要走的人，谢谢你准时打来电话，你们很诚信啊”！于是我和这位夜班女司机在电话里说好，晚上十二点半她来酒店大厅接我。

看来十堰人很诚信，办事靠谱，我的心安定下来。又给几个没见着的熟人用微信告别，有的说还要送我，我说那么晚了，你好好睡觉，我有车来接，行李也不多，你们就放心好了。就这样到晚上12点20我背上背包，拉上手拉箱下楼到一层大厅，把房卡给值班员，告诉她718房间退房了。须臾，我看到有个女士推开大门往里看，我立即友好地对他说，你是接人的师傅吗？她点点头，就进来了。我说就是送我去十堰车站。她笑着说，我一看就是您了，这么晚在这等的，一定是您，这是您的箱子，我拉上了。于是我们出了酒店，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外，女司机打开后备箱盖，把箱子放了进去，我把背包放在后座，便坐在了副驾上。女司机细心地说，叔叔再想想没忘什么吧？我说没有。她说那就走了。她打了一个倒车，就从酒店停车场的正门出去，往右一拐就上了往西的那条大道。

叔叔您是铁道兵吗？我说是啊。女司机说，我的大伯伯就是铁一师的，所以我见着铁道兵就觉得亲呢，晚上我用手机又看了十堰电视台的节目，知道您这次是参加铁道兵的一个新书发布会的。您也参加过襄渝铁路建设吗？我说我是铁5师的，参加的是南疆铁路建设。她继续说，她老家是河南的，大伯伯是70年底参军在铁一师，参加襄渝铁路建设，到75年就提了排长，到84年铁道兵改成铁路工程局时，已经是个股长了。那时大伯伯就和他所在的部队留在了十堰。嘿，原来觉得那个白班司机善谈，看来这个夜班女司机更善谈，而且由于她大伯伯的影响，她对铁道兵自然而然地就有好感。我历来认为，所有的遇见，就是最好的安排。我突然灵感来了，这两天报道新书发布会和祭奠老营烈士陵园的文章多得都排不上队，我何不另辟蹊径，就写个和铁道兵有关的普通十堰人的故事不也挺好嘛？题目我当时都想了，就叫“夜半送客归”吧？所以我就尽量让她多讲，我专心地听着，还有意地引导她就这样地讲述下去……

我大伯伯落户在十堰后，也脱下了军装，他回来探亲，看到我爸妈还在地里刨食，就给我爸说，哥从此就落脚在十堰了，那里虽然也是山区，但是个新兴的城市，正在大搞东风汽车城的建设，很需要人，光我们铁一师这次就一次在十堰上了7000多户口，你跟我走，我有个老部下在十堰开了个修车店，生意火得很，你去了就先跟他干，好好学技术。就这样我爸爸就跟着大伯伯到了十堰，先在那个修车店当修理工，我爸爸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学啥都快，再加上我大伯伯帮衬着，三年后就自己开了一家修车店，接着把我妈妈和我们兄妹二人也带到了十堰，后来我大伯伯还帮着我们一家把户口也上到十堰了。十堰是个移民城市，天南地北的人都有，谁也不会歧视谁，只要你有本事肯吃苦，就一定能立住脚。我们家刚到十堰时，正赶上东风汽车正大批量生产的时候，听说连老解放牌卡车都停产了。那时的十堰，眼看着一天天大起来，新起来，美起来，十堰人心里那个火热啊！青年人到处都是白天上班晚上再上夜校、厂校学习的，氛围好得很呢。我爸爸的修车店也越干越好，我家也买了商品房，过上了城里人的日子。每年过年，我们全家都去我大伯伯家过年，他们两兄弟亲着呢。

你大伯伯现在还在十堰吗？他前些年去武汉了，我大哥（堂哥）学习好，高考考到了武汉的大学，毕业后就在武汉工作了，媳妇就是他的同学，后来我大伯伯退休后，就和大伯母去武汉带孙子了，后来孙子大了，我大伯伯就我大哥一个孩子，大哥就让老两口长住武汉了，不过有时候夏天老两口也会回十堰小住，大伯伯十堰的老房子钥匙都是放在我家的。我爸爸的汽修店后来越开越大，自己年龄也大了，后来就交给我哥哥接手打理了。

（十堰火车站，网摘照片）

给我说说你呗，你一直都是开出租车吗？我问她。我原来在一家市属棉织厂当工人干了十几年，还当过班组长。后来二汽迁到了武汉，这对十堰经济是个很大的冲击，二汽的人随新厂走了一大半，消费一下子就下来了，消费不行了，房地产以及各个行业都受到了很大影响，这对搬不走的十堰人也是个巨大的考验，我们那家工厂因销路不好先是由个体老板接手经营了，后来连个体老板也办不下去，只好停产了。我哥让我去他的修车店管财务。但我不想靠在我哥身上，我早些年也结婚生子了，我丈夫在事业单位还不错，我儿子现在学习也好，我会开车，就找了这个车主专门开夜班了，开夜班虽然辛苦些，但晚上路好开，一个月光夜班就能收入一万多呢，车主每月给我开3500元，这在现在的十堰已经不算低了。我也挺知足的。十堰现在是不如二汽在时那么好，可十堰市区也有近百万人口呢，人家能过我就能过。我现在啥都不想，就想我儿子能像我大哥那样考到武汉的大学好好上学……

说着话十堰车站就到了，女司机给我说：“叔叔：一般出租车就停这儿了，我今天给您开到地下停车场去，那里离候车室大厅更近，您下车就能看到候车室的大门。”我说那就谢谢你啦！她说看您客气的，您一个老铁道兵，是我很崇敬的人呢，这么晚，年岁又大，这不是应该的吗？女司机左拐右拐，驶入一条向下的通道，又走了一会停住了。她下车打开后盖取出行李，我说还没付你钱呢，她笑了一下，嗨！光说话，还真给忘了呢，那就用手机扫那个付费码吧，我一扫，显示是30 元，我付完费，从后座背上我的背包，从她手里接过拉箱，她用手往前一指，我就看到了候车室的大门，好嘛！她让我少走了最少有100多米。我向她告别，姑娘，你是个好女子，是我这次真正了解的唯一一个十堰人，你就按着你的愿望努力吧，只要努力去做，我衷心地祝愿你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她说：“谢谢叔叔的祝福，您让我看到了和我大伯伯他们一样的人，真是我大伯伯他们常说的，没有铁道兵修建襄渝铁路，就不会有十堰这座城市，十堰人心里永远都感恩你们铁道兵呢！”

我上到火车上，由于已是夜半时分，车厢里很黑，找到我的卧铺很快就放置好行李，吃了安眠药就躺下了，可这会儿却没有一丝睡意，我在细细品味着刚才女司机临分手时说的那句话：“没有铁道兵修建襄渝铁路就不会有十堰这座城市，十堰人心里都永远感恩你们铁道兵呢……”

谢谢你！夜半送我到车站的女出租车司机，更要谢谢你让我知道了铁道兵和十堰这座城市的特殊情感，我被一个刚认识又分开的普通十堰人而感动了，老了，泪窝也就浅了，不知不觉怎么觉得泪水竟流过了我的脸庞……

槛外人 2025-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