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都安阳的所见所闻所思

许振宁

早就想到商都安阳旅游，听说安阳市博物馆已于去年2月开放，成为热门打卡地。五月份，我们自驾来到这里，游览了殷墟宫殿宗庙遗址、安阳殷墟博物馆（大邑商）、殷墟王陵、中国文字博物馆、文峰塔等景区，细看各展区的文物、图表、说明文字，询问交流，拍照留念，感受了中国文明初创的时代的大场面，颇为震撼。

过去读明代许仲琳的《封神演义》，商纣王残暴成性，那个妲己红颜祸水，周武王兴兵伐纣，就对商朝留下很不好的印象。而实际上，商朝却是一个创造了伟大文明，给后世留下了辉煌遗产的朝代。成汤灭掉夏桀，建立商朝，历代屡次迁都，至盘庚迁都殷，方始安定下来，继之盘庚侄儿武丁继位，他广招贤才，经文兴武，安抚民众，创造了盛世，挽救了衰弱的商王朝，史称“武丁中兴”。这样直到殷纣王兵败朝歌摘星楼自焚，殷都长达273年。这里，我们了解到，其他都城都有城墙，而这么长的殷都四面环水，一条洹河护卫着殷都，未见城墙也成为了一个谜。

公元前1300年，商朝第20代国王盘庚把都城由山东“奄”（今曲阜）迁到“殷”（今安阳小屯），甲骨卜辞中称为“大邑商”，从此这里成为殷商政治、文化、经济中心。自周武王伐纣后，变成废墟，史称“殷墟”。商朝朝歌一般认为是在河南鹤壁市淇县，临近沫水，又称“沫邑”，“朝歌”是商纣王对平定东夷的纪念，“喜迎朝阳，高奏凯歌”。那么，朝歌作为最后的商都和殷墟是什么关系？我一直未解。殷墟发掘出大量的甲骨文、青铜器、玉器等珍贵文物，也发掘出具有典型的奴隶社会都市形态。殷墟博物馆4000多件珍贵文物取自殷墟，对殷墟做了全面的诠释。

“一片甲骨惊天下”，自从1899年清代国子监祭酒王懿荣首先由药材“龙骨”奇怪字符到发现甲骨文后，一些学者开始搜集甲骨，又经罗振玉、王国维等人对甲骨文多年研究成果，才确定甲骨文出处在殷墟。1928年，随着安阳殷墟的全面发掘，一个古老的王朝都城遗址及灿烂的殷商文化呈现于世。殷墟有3300年的历史，小屯村由名不见经传到举世闻名，现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和20世纪100项重大考古成果第一名，殷墟甲骨文今年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记忆国际名录》。殷墟甲骨文是我国已知最早的成系统的成熟文字，是世界唯一传承下来的文字。它是王朝占卜的记录，那时的人们沉溺于在上天鬼神的迷雾里生活，甲骨文的内容多半和商王对上天的祈祷有关。那时祭祀前会用火灼烧龟甲兽骨，观察裂缝形状、方向和大小来破解神灵的“告示”，并把这些用刀刻在甲骨上，记录了这些“重要”的时间、内容、人和结果。展览馆把深奥的甲骨文字都用现代汉语标示出来，便于人们理解，增加了学习的兴趣。

古代的世界观与现代人是不同的，祭祀是比日常生活中的“世俗”部分更重要的。如先建祭祀祖先的宗庙，才建宫室建筑。商朝的人们相信世界中有各种神祇，对人间的事物进行干涉，商王室形成了一套有规律的祭祀礼仪和谱系。他们相信，只有通过献祭愉悦上天，才能保国安民，这些在甲骨文中都有记载。

甲骨文现发现大约15万片，4500多个汉字，破译大约1500字，这主要有“甲骨四堂”做出的贡献，奥义卜辞世界惊。多年前，国家有关部门“悬赏”每字10万元破译甲骨文时，就已破译了这么多，现在看来进展并不大。有人把破译甲骨文看做翻山越岭，每破译一字就像翻越一座高山。这样看来还有很多“高山峻岭”需要“翻越”，真是任重而道远啊。山东省博物馆现保存加拿大人明义士5000片甲骨，是收藏较多甲骨较多的展览馆，我还曾参观过。

黄帝时史官仓颉发明汉字经过“天雨粟，鬼夜哭”，那时主要是单体的象形字，以后有汉字的“六书”，甲骨文已初具这种规模，展示了汉字的独特魅力。说甲骨文是“成熟”的文字，那么必然有文字“不成熟”的阶段，甚至初起阶段在哪里？贺兰山发现一些古岩画，这只是描摹事物的“画”，不是“字”，因为它不具有文字的抽象性和连贯成词句的两大要素。在山东还有山东大学的专家发现了“骨刻文”，并写出论文，也在省图书馆做演讲，进行宣传。这种文字只是少量发现，没有形成规模，看来“骨刻文”是甲骨文前文字的一个环节，还没有形成共识。

商代在山东有一些重要遗址，如菏泽的安邱堌堆、菏泽定陶的官堌堆、桓台史家、青州苏埠屯等，尤以济南大辛庄遗址最为重要。3000多年前，商人沿着济水来到大辛庄，与当时的东夷先民碰撞交融。这里是商代最东方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是山东地区迄今发现面积最大、延续时间最长的军事重镇、规格极高的商代遗址，具有及其重要的考古和历史研究价值。遗址自上世纪1935年首次发现以来，历次发掘愈发清晰，这里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陶器、甲骨文等珍贵文物，是一处集居址、祭祀礼仪中心、墓地等于一体的商代聚落、功能齐全的综合性遗址。在全国，除了殷墟，只有大辛庄出土了甲骨文，可以看出其地位在商代是很高的。据专家考证，认为这里处于商代前期后段至后期早段的都邑，商代前期屡次迁都，我甚至想象，这里能否曾是商代一度的国都。这里已经建设了大型遗址博物馆和遗址公园、展示区等，期盼能早日对外开放。在殷墟博物馆，也看到有济南大辛庄商代遗址的介绍。

商朝的历史，可以被描述为一部战争史，殷商都城遗址，一城之内都是宝。进入殷墟宫殿宗庙遗址，大门的设计就别具一格，它是仿甲骨文的“门”字写法而建，是最原始的门，华夏门的鼻祖，是安阳古都的象征，听说是由北京著名建筑专家专门设计的。过去在影视和图画中多次见过，我还琢磨呢，怎么这样简陋啊。

殷墟青铜器华美典雅，刻上文字的更是珍贵，它是中国古代青铜冶铸业的巅峰，有兵器、礼器、乐器、生活用具、装饰品等，洋洋大观，而最著名的当属司母戊大方鼎，为世界青铜器之最，是在殷墟王陵区出土的。它高达133厘米，口长92.2厘米，重达875公斤，这样的庞然大物，是怎样冶铸出来的是个迷，可以想见当时的青铜冶铸技术是很高的，为之叹服。此青铜鼎造型庞大浑厚，纹饰精美细腻，它的原件现收藏于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我们在博物馆和王陵区都能看到仿制的。这样的青铜器中，铜、铅的含量比例，与现代所铸青铜器比例基本相同，显示了当时冶炼技术之高超。青铜器后为权利的象征。前些年，看到报道，专家建议把“司母戊”的“司”改成“后”，因为两者在甲骨文中的写法很相似，我也找出两字做过比较是这样，而且此鼎是商王为了纪念他的母亲“后”而铸的，这样看来改为“后母戊”也是有道理的。这次去专门看了一下，展板上还是写有“司母戊”，并没有改，是没来得及吗？讲解员也还用“司”的说法，这是否没有得到权威部门的认可。

1976年发掘的妇好墓，保存完整，出土了近2000件文物。妇好是殷商国王武丁的妻子，华夏最早的女将军，墓前有妇好汉白玉雕像，她手持仿制生前使用过的重达8.5公斤的龙纹铜钺，飒爽英姿，好不威风。听说“钺”在殷商主要是治军，是军事统帅权，即王权的象征。我们可以想象：妇好红妆甲胄，斧钺旌旗，千军随行，破阵归营，锦帐柔情，武丁宠爱，鸮尊斗饮，醉倒须眉的场面。甲骨卜辞中有一条记载，商王和妇好讨伐敌方，取得胜利之后，商王亲临妇好处，为她祝贺并举行狩猎活动，可见妇好地位之高。狩猎活动的重要是满足生存和祭祀的需求，专家考证可知商代人视敌方和动物一样，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献祭人牲也是不可免除的。我们也看到妇好墓和商王武丁时期重要贵族亚长墓地都不在王陵区，而在宗庙区，也是一个谜。王陵区被盗严重，他们的墓地却唯一没有被盗的，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等珍贵文物，

“妇好”“亚长”都是根据墓中文物铭文判定的。亚长，据说“亚”为武官，“长”为族姓。他墓中的青铜随葬品也是异常精美。对其遗骨的基因检测被认为是来自商朝边疆的异族首领，完整尸骨有明显创伤，推知他来自战争受伤而死亡。他墓中的牛尊，莽憨力大，其精美程度可和妇好墓鸮尊媲美。亚长墓中，一只青铜制成的“手”，在博物馆展出，格外引人注目。青铜手形象逼真可爱，手臂上装饰有饕餮纹和眼形纹，富有想象力。青铜手真品除了在玻璃展柜中，还有在外的等比例复制品，一些人和复制青铜手相握、摩挲、拍照，推测这“手”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有什么寓意，众说纷纭，不一而足，也想象这位勇敢将军的传奇人生。我赋诗《游安阳殷墟宫殿宗庙遗址》一首：“废墟遗址诉沧桑，宫庙风华古韵藏。龟甲爻辞书往事，青铜鼎器显辉煌。红妆持钺看妇好，干将挥戈论亚长。王气三千尤可探，泱泱洹水证殷商。”

王陵区是商王的陵园及公共祭祀场所，目前已发现大墓14座，其中有8座“亚”字型商王级大墓及3000多祭祀坑。这是已知的中国最早最完整的王陵墓葬群，都是被盗掘过的，盗掘规模庞大，盗掘地点又高度准确，人们推测是周朝人做的。

商朝有大量的文明成果，也是建立在“残暴”之上的。如战争暴力的不择手段，清华楚简《尹至》中记载，商王对军队下令，对敌方“民”采取“一勿遗”的杀戮，将俘获地方人员用于祭祀等行为。我们在妇好等一些墓葬中，看到有人、车马等，这些人有男有女，大人小孩，身上有砍杀的痕迹，甚至身首四肢分离，可见“人牲”制度何等残忍。我还问过讲解员这些是原物是否仿制的，她们说是真实的场面，有的就在原址，如王陵区和宫殿宗庙区；有的是原土原物移植过来，没做任何改动，如在殷墟博物馆。在商朝人看来，诸神喜爱歌舞、饮酒，还要大量食用肉食品，除了牛羊猪等，还有食用人牲。据专家初步统计，殷墟时代被用于献祭的人牲数量高达一万五千多人，而实际数量远远不止此数。

畜力车是古代先民陆上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古文献中说夏代就发明了车，但至今没有发现夏代车的遗存。殷墟发现并清理了多座车马坑及道路遗存。车马坑是真实的，活人马任牺牲，万千奴隶森森骨，残暴文明共显彰。我们看到了最早车的形状，比秦兵马俑中的战车早得多。商代文明也涉及山东、安徽、湖南等省份。

郭老曾写诗，洹水安阳名不虚，三千年前是帝都。中原文化殷创始，观此胜于读古书。他说，殷墟的发现，是新史学的开端。

我作诗《参观安阳殷墟博物馆》：“大邑商中珍物收，渊源华夏第一流。惊天甲骨开新纪，璀璨青铜靓眼眸。宫庙当年留胜迹，墓丘今只属荒畴。殷朝文化辉煌处，馆看沧桑来探幽。”两天的殷墟之行很充实，感觉时间还是短了些，但增长了知识，不虚此行。

二零二五年六月

许振宁 ，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 山东诗词学会会员 、 山东老干部诗词学会会员 、 济南诗词学会会员 ， 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 、 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有作品《岁月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