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爷

严民

老辈子的济南人无论穷富都爱养鸟，没事就去逛鸟市。鸟市就在坤顺门桥畔，鸟笼子里放着八哥、鹦鹉、画眉、黄雀、腊嘴、百灵等鸟儿出卖。

买主来买鸟前，往往会先到顺城街去买个称心如意的鸟笼子，再把选好的鸟儿放进去，提回家就开始了养鸟生涯。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遛鸟人

（照片由赵晓林提供）

养鸟人每天要出来遛鸟，旧济南街上一早一晚经常能见到闲散的遛鸟人。

有的一手提一个鸟笼，有的用专制的鸟笼担子挑着，这些鸟笼上都罩着罩子，生怕路上的车水马龙惊着小鸟。

到了绿树成荫的泉畔，遛鸟人揭下罩子，把鸟笼挂上枝头，鸟儿们便开始叽叽喳喳引吭高歌了。遛鸟人有的沉醉于鸟语花香之中喝茶吸烟，有的三五成群低声大谈养鸟经……

西门桥路南的柳树林里，有许多西关的遛鸟人。这遛鸟人中，金爷养鸟最有一套。

金爷是回族人。他五短身材，出来进去都挺着个大肚子——他家卖牛羊肉，肚子里油水多啊！

金爷会养鸟！就说人见人爱的八哥吧，要让它开口，必须“捻舌”，就是要对鸟的舌头进行手术。手术时，养鸟人要把手指沾上香灰，伸入鸟嘴，裹起舌头捻搓，力度由轻渐重，直到鸟舌脱下一层“舌鞘”，再把红药水抹在鸟舌尖上。此后每天喂它吃软食，等半个月后它伤口长好了，再捻一次，隔上20天左右，八哥就能学说话了。

教八哥学话得有耐心，天天重复一句，直到它记住才算完。一般的简单问话是“八哥、八哥,吃了吗？”它立刻答道“吃啦，吃啦！”“你吃的么？”“吃馍馍，吃窝窝”……金爷养的八哥不一般，会说好话：“过年好”“恭喜发财”；也说脏话，什么“吾儿妈”“拔腚”顺口就来；你要是老向它问话，把它惹烦了，就回一句：“拔腚！”——撵你走开的意思。

金爷还养了一只腊嘴。腊嘴是一种头尾黑色，身子发灰，长着腊黄色大嘴的鸟儿。金爷最棒的绝活儿，叫“腊嘴打弹儿”。他的腊嘴鸟有灵性，主人向空中抛一个琉璃弹儿，它能飞窜到空中，把弹子接住叼回来，放到主人手中。你说神吧？

来西门林子里遛鸟的闲人全是老爷儿们，最爱听金爷“崩没根儿”。金爷的嘴上没有把门儿的，有荤也有素，那些老爷儿们当然愿听荤的了。

他们啦的那些荤呱咱虽然没听见，但是却知道金爷一件丢人现眼的事儿：平时床单洗晒干净了，人们怕上面有皱折，会抓住两头扽一扽，拽平整了再叠好。正好是夏天，金爷的老伴儿叫他帮着扽衬单。天气太热，金爷光着脊梁，挺着大肚子，下身穿着大撒裆的长裤，也没扎布脐里（腰带），把宽裤腰一挽，就和老伴扽衬单。这一扽一拉，一紧一松，扽了没几下，却把金爷的大撒裆裤腰给扽开了，裤子落地差点儿绊倒不说，还亮了个全身光溜溜……

这事儿是他老伴儿和街上的老娘们儿嚼舌头，传出来的。可笑呗？

（节选自《济南趣话》，即将由济南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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