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敦运 诵读：姚亚非
江夏古洲法泗原有一村名唤“王锡”，但王家合族外迁后空下来的湾名被胡姓袭用，由于“王锡”名气太盛，以至于几百年后人们把此地依然还叫“王锡湾”。1949年6月只有两户人家的王锡湾划进了叶家海，归入法泗乡版图；2012年在新农村建设中随“叶家海”一起走进了历史，不过在随叶家海一同载入方志时被写成了“王习湾”。
其实，王习是“王锡”的讹用，原因是人们嫌那个“锡”字笔画太多之故。
王锡是人名？不是，是一柄重约50斤的锡杖，因在方圆几十里内数它最沉而得名。
我问过叔祖可曾见过这杖？老人回答：“冇”，不过他告诉我，比这杖更有名的是王锡湾留下来的“切砖”，那技艺可是当年一绝。
被老人称为一绝的“切砖”，全称是“稻田土砖切制工艺”，一种于二十世纪60年代前流行的建材技术，也是今人正在努力打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众所周知，砖是建房筑舍的基本材料。据说，发明制砖技术的人是太上老君，但推广与提高者却是后来的秦人。然而叔祖也说仿秦青砖虽好但太贵，即使到了光绪年两块“三六九”也值三升大米！
“三六九”是民间对厚、宽、长分别为三、六、九寸大青砖的俗称。比“三六九”小一号的是“二五八”。古时尺寸越大者规格越高，故在明清两朝“三六九”是官厦绅舍的首选。
古洲法泗是明代官砖窑所在，斧头湖周边的青砖长年上交省府，附近虽有民窑可哪里供能应求？可偏偏此时有大量赣民北来，且不说“三六九”，即便是二五八的价格也不断飞涨。
赣民？是的。
史载：明朝正德年后由于里甲制度崩溃，大批流民进占山野为寇，江西社会秩序大乱，早年富庶的鄱阳湖边城镇凋敝，百业难兴，许多有点浮财的人家纷纷租船顾镖载户北来。那位舞得动50斤大锡杖的王员外也被裹进这“主动”移民的大潮，并于几个月后落户在下涉湖边，这便有了后来的王锡湾。
来到汊边的老王家，虽然尚有吃喝，但真的开基筑院也感财力拮据。为了建宗立祠，无力置窑烧砖的王员外只得另辟蹊径。那天深夜，他把锡杖下求饶的山匪所献《切砖秘法》看了又看，反复衡量之后，硬是带领合族连续辛苦了好几年，果真修起了一大幢滨湖雄居，虽为土砖主砌，但也天井四重，还有两栋深过几十丈的穿山楼。我没见过那座大宅院的全貌，但残留的几堵老墙还是深深地震撼了我：高达两三丈的土墙没遮没挡，硬是在风雨中傲立了几个世纪；那嶙峋的泥骨，整齐的丁字型咬口，还有无数的汗蜂眼、清晰可见的铲痕、重重踩出的牛蹄，以及在风雨剥蚀后袒露出来的谷桩（茬）……处处都令我肃然起敬！
“爹（爷爷的俗称），这墙上怎会有谷桩？”
“嗯，它本就是田土。”
“田土？”从此我开始惦记这“田土变砖”的故事。
两年后，留着纠纠辫的我不仅知道了什么叫“谷田切砖”，而且在日后的几个月里还付出了至今难忘的深度介入。
原来，这切砖是种土砖制作技艺，它不同于木模填制，而是借助牛力和特殊工具在稻田里所实施的中型量产。其工艺大致可分三步：准备砖床、切制和风干。
“选田”是砖床准备中的关键。一块好田既要近，又要好排水，面积还必须适中。被选中的砖田在谷黄前应挖出深沟，便走垄水，待稻谷收割后赶紧将谷桩贴地割去，以便拉磙碾田。
碾田是个极富耐心，所以主家常常会披星戴月，牵着水牛拉着石磙一圈一圈地旋，即使牛歇磙也不歇。
“切制”是制砖关键，它包括“开条”、“切块”、“铲起”和“侧砖”四个环节。
“开”与“切”决定土砖的规格。一般而言，人们会采用“二六九”，用以表达对青砖的敬重。
开条用“砖刀”，切块用“砖锹”，都是钢铁打制的特性工具。
“铲起”是整个切砖中技术含量最高的重体力活，工具叫“砖铲”，它长约9寸，宽约6寸，当头有与铲面垂直后再折转的铲裤，裤颈高约4寸。铲裤楔入丁字形木把，并在颈部的铁环上套上三根纤绳后，在大师傅的稳握下平插于砖床，三位小工一齐用力拉纤，一块土砖就脱离砖床切制成功了。
第四个环节叫“侧身”，即大师傅通过拉、侧、送、拉将平躺在钢铲上的土砖侧立起来以便晒干。所以没有一定臂力，掌握不了分寸的人不能胜任。据说，当年能使“王锡”的王员外就是远近知名的榜首砖师，每到切砖季节，常常叠帖相请。
如此切砖，一日几何？老人们说，一把砖锹一天能切1500块。而那个年月，“千砖万瓦三间屋”是挂在嘴边的老谚。
“风干”是切砖的最后一步，它包括“竖砖”“起垛”“盖顶”三个环节……
那时还没有“研学”一说，然而经过一次参与，我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不仅知道了谷根为什么要留在砖中，还明白了老砖为何要还田；不仅接触了一点小农的经济思想，还学习了好几条看天的谚语……今天细细想来，稻田切砖打开的何止一部筑书？你越想，收获的就越大；收获越大，心中涌起的敬意就越加厚重，想为它多说两句的意识就越发强烈与自觉！
作者：彭敦运，武汉江夏高中退休教师。
姚亚非，省朗协老年工作专委会副主任，原任职湖北十堰电视台首任主播、主持人，制作部主任
其播音、主持的电视播音作品、电视栏目曾获广电部、省委宣传系统及省广电系统评比大奖；中国武当网《武当探秘》系列节目解说；曾主持过央视综艺栏目《东西南北中》等各类大型综艺晚会。
编辑：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兼副秘书长，省朗协融媒体工作专业委员会主任，武汉市老干部朗诵艺术团副团长兼艺术总监；《都市头条》铁马豪歌平台创始人，四年阅读已逾两亿。湖北省第三届荆楚朗诵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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