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入骨髓
刘秀玲
五年的婚姻,结束了。丈夫离婚的理由是——女人没能给他生下一男半女。念于做几年夫妻的情份上,丈夫将两间平房给了她,并吐出话来,今后俩人无任何瓜葛。
办完离婚手续回来,女人一个人坐在寂静、昏暗的房间里,泪流满面,万念俱灰。她一直以来全心全意经营的这份爱、这个家,现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脑子顿感一片茫然。时隔不久,从别人口里得知,丈夫竟然带着已相好一年多并怀上他孩子的女友走了,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外省。
痛苦过后,日子还要继续。女人暗下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善良的她,在对爱情的理解上有了一种重新的认识,她不再轻易相信男人,不再相信世间会有真正的爱情,她决定这一生孤独下去,直至终老。
腊月的一天,透骨的寒冷。白天下了一场小雪,经过行人的踩踏和各种车轮的碾压,到了晚间已冻成一层坑坑洼洼的冰板儿。走在上面或骑车在上面,心都紧揪着,唯恐摔倒。
下夜班骑车回家的女人,在拐进漆黑胡同的时候,不慎摔倒在地。好在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未感到有多疼痛,爬起来后,拍拍衣服,开门进了院子。进屋后,女人摘下手套发现自己的手掌被方才摔的那一跤挫红,在隐隐作痛。她用嘴吹嘘了两下后脱掉棉外套,到院中的小棚子里摸出了两块木头,然后用斧头劈成小条状,回屋点着炉火。随后又用土簸箕端来一下煤,劈柴在炉膛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苗直窜,钻出了炉盖,她麻利地将簸箕里的煤球倒进炉膛盖严。不大工夫,清冷的屋里渐渐暖和了起来。
此时,女人嘴里哼起了歌,声调略带忧伤。其实,她疲惫的身体,进屋就会倒在床上,打起鼾声。但她强打精神,生着炉火,想给自己营造一种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让她忘记伤痛和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这寒冷的夜晚,温暖的屋内,她睡的很香,很沉。
翌日回来,再拐进胡同口时,女人发现胡同里被灯光照的通亮。原来是旁边那家丑男人,家里门檐上安了一盏灯。
说到邻居那个丑男人,女人自从嫁到这个村子以来,从未与他打过招呼。女人每见到他时,都心生一种恐惧。但丑男人却有一个温和、友善的名字叫友和,听着与他本人很不搭调。仔细端详过丑男人的人说,其实他并不丑,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只是自他的右嘴角至下巴有一块深深的疤痕,看着总气势汹汹的样子。几年与他为邻以来,女人只正眼看过他一次后,就再也不敢看第二次了。即使走在对面,也低头悄悄而过,生怕看到他那张看似凶神恶煞般的脸。
丑男人,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他的名字与他的人一样默默无闻,几乎听不到有人叫起,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丑疤。他经常是独来独往,很少与人说话,自然也就没有人搭理他。一年四季带着一顶类似棒球帽样式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眼睛。
女人知道他父母早亡,已三十几岁却还孤身一人,以种几亩菜地为生。
一个晴朗的午后,女人在胡同口用斧头剁上午从旷野里捡回来的一捆干树枝。一捆树枝剁完后,她正要猫腰去捡被斧头一剁蹦到远处的一段段树枝时,发现眼前明媚的阳光,被一个庞然大物遮挡住了,她惊疑地抬起头看到了那张丑陋的脸,她被吓到了,慌忙地将头低下,本能地向后挪动一下身子。
“这是半口袋劈柴,我用不了那么多。”语气低沉,带着些许温和。
一条鼓鼓囊囊的麻袋立在了女人的面前。
女人低着头,纠结于收还是不收之时,男人走了,带起一股冷冷的风。
女人再见到男人时,便硬着头皮打起招呼,只是极简单的那种——嗯或点点头。女人因畏惧而显出的不自然表情,他好像有所察觉。见面打招呼的次数多了,他说话的语气及面部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命运真会捉弄这个善良的女人,离婚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起初她以为得了胃肠型感冒,一连几日的厌食、恶心、呕吐。去卫生院检查后,大夫告之怀孕了,她顿时淌出了泪水,悲喜交加。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今生还会有做母亲的权利。
冬去春来,泥土松软,道边、河沟旁已长出一层嫩嫩的草芽的时候,女人的的身子微微凸显了出来。她一直在离家不远的一家私企里上班,每天早出晚归很是辛苦。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想多攒点钱,再苦再累,她都撑着。
天气越来越暖了,女人的身子也越来越显得笨重了。私企老板,怕出危险,担责任,便将她叫到办公室,语气柔和地劝说她先回家歇息,等产后再来上班,岗位依旧给她留着。老板表露出的体贴和诚意,让她无法反驳。这月,她才干了十几天,老板却叫会计给她结了整月的工资,这叫她尤为感激。
从厂里回来时,女人在胡同里遇到丑男人扛着铁锨从地里回来,周身散发出一种汗液和泥土的混合气味。他看到她时,流露出的惊讶表情,叫她不知说什么,只好朝他淡淡一笑。
秋凉时,女人产下了一个男婴。母亲伺候了一个多月,因家里有急事,不得不急慌慌地坐长途汽车回去。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注意身体,说着,老人流下两行心疼的泪。她叫母亲放心,她说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由于母亲的精心伺候,女人产后没多久,奶水就下来了,又白,又足。这让她之前担心的奶粉钱,省下了。小孩子吃得饱,睡得香,让她省心了不少。
女人产后,没有回厂里上班,而是在家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做些手工活,尽管收入微薄,也能维持生计。
转年夏天,丑男人菜地里的蔬菜下来了,他专摘顺眼的给女人送了去。见女人家的大门关着,他不推,也不敲,怕惊扰四邻惹闲话,就将菜篮子悄悄地放在了门口。女人出来倒垃圾时看到了,一下就猜到,是旁边住着的那个男人送的。男人送来的新鲜蔬菜,够她吃上几天,她很感激他。她绞尽脑汁想送给他点什么,但又想不出送什么。
正巧母亲托人给她捎来一些收拾干净,用油煸过的小鲫鱼,让她熬汤喝。她放入葱、姜、蒜、大料、酱油等佐料熬了一大盘子,然后,用筷子轻轻挑选出一些稍大点的装在饭盒里,送还竹篮子时,顺便给男人送了过去。
男人接过篮子,一眼就瞧见了里面的饭盒,并闻到从里面飘出的鱼香。男人拒绝他的好意,让她留着自己吃。
她一改往日温良的神情,沉着脸道:“要是不收下,以后就不要给我送菜了!”说罢,将篮子放在地上,扭身离去。
男人一如既往给女人送菜,有时女人做点好吃的就省下来留给他,他也默默地接受了。
一日夜里,女人的孩子突然大哭不止,女人打开灯摸摸孩子的头不发烧,打开尿布也不湿,睡觉前也喂足了奶,是什么原因呢?女人一头雾水。抱起孩子哄着,拍抚着,但还是无济于事。孩子的哭声反而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夜里,不免有些凄楚。看着孩子如此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女人束手无策,急的她,同孩子一样哗哗地淌着眼泪。
哭声惊动了隔壁的男人。此时他什么也不顾及了,“砰砰砰……”使劲地捶着女人的大门。深夜里一个单身的女子怎敢去轻易将门打开。几分钟过后,她怎么也想不到,男人从墙头跳了进来,敲着房门,她胆怯地将门打开。男人看到泪流满面的母子俩,嗓音都变了:“赶快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赶忙将孩子用小棉被裹好,抱着孩子走出家门,坐上男人的三轮车。漆黑的深夜里,男人奋力地蹬着车朝小镇的卫生院方向骑着。只有六、七里的路程,男人感觉路途竟如此遥远,像骑了几个时辰。孩子在襁褓中不住地啼哭着,女人的心都要碎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襁褓上,男人此时的心情,恨不得身下的车能够开动起来。他更加奋力地蹬着车子,车轮发出不情愿的吱吱的响声……
终于到了卫生院,有一位中年大夫在值班。他们说明孩子的情况后,大夫赶忙叫他们进入了急诊室,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已哭的嗓子嘶哑,面部通红,大夫打开襁褓,将孩子放开了束缚,孩子立即用小手恨抓挠着自己的耳朵,经验丰富的大夫,一下就明白了孩子哭的原因。
“孩子耳朵里进东西了。”大夫肯定地说。然后带上额镜朝孩子的耳朵里一瞧,果真里面有一个异物,大夫在孩子的耳朵里滴入一滴麻醉的液体后,用一种叫耵聍钩的专业工具,不多时取出了异物,原来是一只小飞虫。飞虫取出后,孩子顿时止住了哭声,已疲惫的他,很快睡着了。回来的路上,女人对男人说着感激的话。
“孩子没事就好。”他简短而又轻松地说。一阵清凉的夜风吹到女人的脸上,夹杂着男人身上潮湿的味道。孩子在女人的怀里打着甜甜的鼾声。
转眼间,二、三年过去了。
又是一个夏季。夕阳西下,女人在院落的灶台前做着晚饭,隐隐约约听到从墙头外传来女人们一阵笑语声,接着就听说,“那个疤了叔叔还给你家送菜吗?”
“送。他不叫疤了叔叔,叫友和叔叔”。女人仔细一听,是儿子奶声奶气的声音。
“噢,是吗?哈哈哈……”紧接着一阵浪笑刺耳般地传进院内,传进女人的耳朵里。
女人知道这些人整天闲来无事,竟嚼舌根子。她三步并作两步气冲冲地走出院子,将围在她们中间的儿子叫了过来。长嘴婆们也知趣地散开了。
之后,男人再来送菜,女人就往男人的菜篮子里放上一些零钱,男人见状,拿起钱塞到她的手中,脸色变得阴沉难看。
没多久,女人的儿子上了幼儿园,女人又回到先前的私企上班。日子一天天平平静静地过着。因为女人的单位一天管两顿饭,儿子一天都在幼儿园吃,家里基本不用做饭。她告诉男人别再送菜过来了。
男人,“嗯”的一声答应了。
女人每天下班时,天已黑了,再从幼儿园园长家中接回儿子。平日里女人与男人见面自然就少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女人的儿子上了小学。单亲的家庭并没影响到孩子的性格,他活波可爱,健康好学,对女人是一种很大的安慰。
难得一次厂休,清晨女人在扫院落,清楚听到隔壁男人不住的咳嗽声,她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扔下扫帚,快步走了过去。
一段日子不见,她发现眼前的男人竟苍老了许多。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霎那间,泪眼模糊。那天,整整一天,她没有离开男人的屋子,帮他做饭,洗衣,并将凌乱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接连几天,女人都听到男人不住的咳嗽声,搅得女人的心紧绷绷的。男人止咳药吃了不少,但疗效甚微。
一天晚上,男人不住的咳嗽声叫女人难以入睡,她穿衣下地关好门,敲开了男人的门。发现面色晦暗,日渐消瘦的他,竟咳出了血。她哭着说,“明天咱们去医院看看去。”男人强忍着咳嗽,笑着说:“不用,不要紧的。”他看到女人,就感觉好多了。
在女人的一再劝说下,男人还是答应了去医院做检查。转天女人告假陪他去了市里的专科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是:男人的肺部长了一个肿块。医生开导说,早期发现治愈率很高。女人的眼泪掉了下来,男人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表情异常的冷静,好像他早已预知到了。
回来的途中,男人默默望着车窗外,带着满脸的疲倦,伤感地说,他活不了多久,他父亲就是他这个年龄离开的,这是遗传。
“别瞎说。”女人立即捂住了他的嘴。男人深情地望着她,眼里泛着泪光。
女人轻轻地放下手说道:“你就踏踏实实活着吧,阎王爷看你一脸的凶相,还不敢收你呢。”他听后,轻轻地笑了,痛苦中含着的幸福泪水,不小心滴落了下来。
很快,男人住进了医院。
之前,女人将孩子送到了外地的母亲哪里,为了是安下心来照顾男人。接下来的手术及化疗,女人一直陪伴在男人的身边,从未离开过。男人所受的化疗折磨,女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先前健壮的身体已变得憔悴不堪。为了更方便照顾身患重病的男人,男人自出院后,女人就将他接到自己的家中伺候,村上的流言蜚语很快传开,女人全然不顾。当然,也少不了有一些人被女人的有情有义所打动。
中午时分,经常看到女人牵着男人的手,在村南边的那个荒废多年的足球场上静静地走着,晒着太阳。
一年以后,男人身体基本恢复了健康状态,女人向男人提出结婚的要求,被男人拒绝了。男人流着泪说:“我不能拖累你!”
“我非你不嫁。”女人语气坚决,主意已定。
那年,女人三十六岁,男人四十六岁。他们的婚礼仪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她为了节省下钱,留给男人今后买药吃。从当地的民政局办理了结婚证回来,她就将自己的被褥抱进了男人的屋里。那堵隔着他们两家的墙头,也找来人扒掉了。她没有通知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她知道他们绝不会同意她的选择。到时候,她会想办法说服家人,接纳他的。
晚上女人躺在男人的身边,男人感觉像在做梦。他久久地温情地注视着女人,女人脸红地说:“瞧你,都把人家看不好意思了!”男人动情地将女人揽在怀里,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早在十年前,你来隔壁家相亲,走在胡同里,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女人听后,为之一振。男人顿了一会儿,又说道:“自那以后,想忘,但一直忘不掉。”说完,男人的脸颊少有地泛起了红润。女人深情地望着他,眼角流出了幸福的泪。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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