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玉崑
经受了“广阔天地的考验”,接受了“广大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被推荐上了高中。1971年3月6日,我再次步入王辛庄中学读高中。
那时的王辛庄中学和前两年相比,地域大了,教室新了,学生多了,教师增加了。我们是第二届高中学生,共两个班。我的前期班主任是杨玉清老师,河南宝丰人,以后调到宝丰铁路中学任教,后期班主任是本村的郭明成老师。高中是两年制,有紧张的学习,也有繁重的劳动。
当时所学的文化知识并不很深,但毕竟有了一部分教材。因为我喜欢语文、数学、物理和化学,所以当过三科的科代表。当时的语文教师叶网春最宠爱我,总是个别辅导我,教我语法,教我练字,我的作文每次都是高成绩,有几篇被选为学校的范文,曾获得学校作文比赛一等奖。我的数学教师时金铎脾气非常倔强,但讲起课来特别认真,辅导学生耐心仔细。为了让我们多学习一点知识,他抓紧时间讲完教材,又找一些课外内容教给大家。他自己刻印教材(当时用铁笔、钢板、蜡纸和手推油墨印刷机),也让学生帮助刻印,那时我是首当其冲的,和几个同学一起常常搞个通宵,弄得手上、脸上、衣服上油墨点点,右手食指尖被铁笔压得瘪瘪的,又酸又疼,第二天写字都感到别扭,但都毫无怨言,因为我们懂得,在那个教育形态的非常时期,老师为自己的学生多学点知识,加班加点的不辞辛苦,并且在某些方面还要承担着风险,我们为自己、为同学吃一点儿苦是应该的,尤其是我这个科代表。物理教师张立新(是“文革”当中借以“破旧立新”改的名字)是位豪爽人,讲起话来喋喋不休,讲起课来井井有条,师生关系相当协调。记得一节课上有两个同桌学生小声说话,张老师板书后回头微微一笑说:“大家还记得我讲过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吗?”全班的学生都笑了,他很自然地继续讲课。以后,他又教我们化学。他和我们聊天时讲:“你们这届学生太好了,真好学,我一定让你们多学点儿!”毕业前的一个学期,他采取加课的办法每天多上一节化学课,讲完规定教材后,又增讲了一本教材。这种举动在当时是冒着“教育回潮”风险的。是的,正是这些肯于敬业、勇于顶风冒险、满怀对下一代人高度责任感的人民教师,挽救了一批曾被抛弃了的少年先锋队,挽救了一批曾被耽搁的学生,挽救了一代风华正茂的学子!
我在高中阶段所学到的知识并不很多,在知识的沧海中仅为一粟,但我非常感谢那些可敬可爱老师,敬佩他们勤于耕耘、乐于奉献的工作态度,敬佩他们“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的敬业精神。他们是甘露,学生是幼苗;他们辛勤地耕耘,学生茁壮成长。那时的我,犹如村边那河中的小鱼,遇上了一股清流;我们那一代,喜逢甘露……
文化知识的获得,是教师辛勤的雨露;劳动技能的锻炼,是“教育革命”的成果。在那个时期,是“教育要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要与劳动相结合”的年代,确切地说,我的高中生活,是在一半学习一半劳动中度过的。
每年的夏秋两假是学生支援“三夏”、“三秋”的任务,学校的“劳动教育基地”是学习劳动技能、磨练劳动意志的“第二课堂”,学校的建筑工地是我们做小工的特殊场所。
那时,学校放麦秋假和大秋假,即“三夏——夏收、夏种、夏管”和“三秋——秋收、秋种、秋管”,这是我们学生的“必修课”。假日期间,要参加劳动,假日结束,生产队长还要给以文字鉴定。高中两年的四个假期,我和村里的乡亲一起劳动,学会了许多农活。学校的“劳动教育基地”也是我们学农活的场所,在当时的“公社机关”后院和西边各有一块农田,一块是小麦和玉米的轮作田,一块是棉田。那时学校安排各班每周有两节学农课,各班学生要到那里劳动,学习农业基础知识,接受农业技术人员的指导。在那里,我学会了棉花种植和整枝技术等。学校的建筑工地是我们特殊的劳动场所,当时叫做“召之即来”。所谓的建筑工地实际上是建造新教室,大工(木将、瓦将等技术工人)不足10人,是学校花钱雇来的,小工是在校学生。工地所用的砖瓦是学生从西沥津砖瓦厂运来的(多数背着,也有用自行车载着的,但那时能骑自行车上学的人太少了),所用的沙子是学生从我村西边的河里捞来的,所用木料上的树皮是学生刮掉的,沙浆是学生和好的,大工手下的小工是学生。工地的人手不够用时,负责基建的秦大正老师一声招呼,让哪个班去几个就马上去几个,即使正在上课,也必须做到随叫随到。当时我们那届学生年龄比较大一些,起“表率作用”的理所当然是我们,脏活、重活全由我们去完成。那时,自建校园,全体师生学在其中、苦在其中、乐在其中。“教育要革命,教育要与劳动相结合”教育了一代、锻炼了一代。
在学习中劳动,在劳动中学习,是我人生旅途的一步脚印。那两年,是我人生的一瞬,好似流星转眼即逝,让我难以忘怀……高中毕业,没有毕业典礼,更没有毕业合影。但我清楚地记得,毕业前夕那场全“公社”的文艺汇演会上,我们两个毕业班的同学组成的合唱团登台演出,而且是王辛庄中学首次登台演出,节目是诗歌联唱——“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当代的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沙家浜》选段)等,“毛主席和我们在一起,和我们在一起,毛主席和我们在一起,和我们在一起。到处都有您的声音,到处都有您的光辉,您的思想武装我们,革命就一定胜利,革命就一定胜利。看见了太阳就看见了您,敬爱的毛主席;戴上了像章就看见了您,敬爱的毛主席;捧起了红书就看见了您,敬爱的毛主席;唱起了赞歌就看见了您,敬爱的毛主席,敬爱的毛主席……”那嘹亮而高昂的歌声轰动了全场。那歌声,那欢快而热烈的掌声永远回荡在我的脑海。
“毕业了,毕业了!”
1973年1月16日的黄昏,同学们三三俩俩,背着书包,相互告别,相互留下最真挚的话语,辞别了可敬可爱的老师,辞别了让人十分留恋的学校——我们亲手建造的王辛庄中学校园。
回家的路上,我慢慢地走着,反复地看着我的“学生成绩单”,政治100分、语文基础知识97分、作文95分、数学100分、物理98分、化学90分、体育82分。鉴定为:“能够认真刻苦地学习马列著作,理论联系实际,关心国家大事,阶级斗争、路线斗争觉悟较高,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团结同学,关心集体,生活较紧张,学习目的明确,态度端正,成绩好,个人卫生和集体卫生做得较好。今后要严格要求自己,加强身体锻炼。”—班主任郭明成。走着,看着,想着,毕业前夕,老师们推荐我上平谷师范学校读书,我平均分不够95分,因为体育82分(招生要求各科平均成绩95分以上),未能上师范。想着,想着,几位准备上师范的同学的影子在闪着——潘庆华、丁志勇(职工子女优先)、于秀芳。“嗨……我的体育成绩82分?”
我不知多少次地回头——回望那可爱的校园、那些让人钦佩的老师、那些不辞辛苦的建筑师傅,回望着我学习和劳动的地方。那时我着实地想,我人生的学生时代过去了,将要走向的是更广阔的社会,新的旅途将从此开始……
我班的同学是:
上营村 梁柏利 邢占芳 佐成林
西古村 王普新 陈凤先 陈凤银 邢春
太平庄 李朝臣 徐立海 安国祥 杜德海
王辛庄 张铁林 陈智远 赵彦才 张玉华 张凤英 陈旭朝 张合 张瑞清 李凤华 马德力 张胜利
齐各庄 潘庆华 潘来清 抗玉林
贾各庄 张福宽 张兰芝 于秀芳 常景平 任瑞祥 崔彩苹
大辛寨 苏贵智 周来银 杨书敏 张秀林 张秀芬
小辛寨 郭福勤 曹秀清 郭春华 张秋云 张彩云 方凤更 方双印 郭长才 张书兰
小辛寨服装厂 丁志勇
我的高中毕业鉴定,印章为班主任郭明成印章
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