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洪义题《象外之境》
李洪义 , 别称:洪一 斋号:集石山房 藉贯:江苏丹阳。中国书法家协会五、六、七届理事,中国书协草书专业委员会六、七、八届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培训中心教授,全国书法展览评委,国家教委、中国书协“翰墨传薪”中小学书法教师培训导师,东南大学特聘书法研究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东方印社副社长,宁夏文史馆馆员,宁夏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
一、本色与天趣
刘熙载《艺概》提出:“白贲占于贲之上爻,乃知,品居极上之文,只是本色。”“白贲”,指素色的文饰,象征朴素的文章,《周易·贲卦》云:“上九爻,白贲,无咎。”意为上九爻,以纯白为文采,没有过失。由此而知,最好的文章就是本色的文章。 宗白华先生说:“贲,本来是斑文华采,绚烂之美,白贲,则是绚烂又复归平淡。”
从原始人的岩画、彩陶、象形文字、契刻卜辞等均可看出人类对线有着亲和的感受力,用线去造型是人的灵性与本能,线是抽象的,线是变化的,线是无穷尽的…。在线条中,直线表示概念,传达精神。曲线表现柔和优雅,寄托情绪。弧线婉转流畅,丰富内含。交叉线构成空间,制造悬念。音乐的线条,就是音乐旋律。旋律线条有长有短、有清淡有浓烈、总之音乐的不断运动,声音的不断震动,在我们的听觉里就形成了音乐的线条,音乐家通过这些线条的使用形成了对音乐空间的塑造。舞蹈的线条,是舞者通过舞姿的运动与变化形成了连续性的线条路线,通过舞步与身姿勾勒出的线条,展现出舞蹈独有舞形之曲线美,敦煌壁画的飞天舞展现出了动态的曲线美。线条是人们表现物象形态最简明的形式;线条是艺术家们表现思想的艺术语言;线条中国书画最基本、最简练、最具概括性的艺术元素。刘熙载《艺慨·书慨》曰:“观人与书,莫过观其行草。”因为草书的线条是质朴、古雅、自然的,是伴有音乐旋律、节奏的,又是舞蹈快速旋转、曲线的,因此草书的线条即有音乐的属性,又有舞蹈的属性。刘熙载又说:“书家无篆圣,隶圣,而有草圣。盖草之道千变万化,执持寻逐,失之愈远,非神明自得者,孰能止于至善耶?”他认为草书千变万化,写草时不能太执持字形,寻求追逐写法,就不易变化自如。要掌握草书规律:神而明之,得心应手,运用自如。追求至善需持之以恒,要有超越常人的天赋和灵感,才能达到至高之境。“线条的价值,把它奉为艺术品最基本的要素。在视觉艺术中,线条极富有意味,能够表现运动,暗示出快体,展现出三度空间形状的意境。”(英)H·里德 在草书艺术中,也常常用到黄金分割律,以其处理画面上下空间的关系,纵向轴线之间的关系,墨线空间与空白空间的虚实相生。“疾若惊蛇失之道,迟若渌水之徘徊,缓则鸦行,急则鹊厉。”(萧衍)《草书状》。疾迟有度,疾徐变化之中,方能见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妙境。清代画家张在《画潭》里说道:“空白,非空纸,空白即画也。”,“无画处,皆成妙境。”(清·笪重光)出神入化的留白达到生命状态以笔墨迹化的佳境。刘熙载说:“古人草书空白少而神远,空白多而神密。”包世臣语:“字以骨肉筋血,以气充之,精神乃出。”骨、肉、血靠实的线条表现,气靠虚的空白表现,神则是由虚实两方面相生而表现出来的。空白是天、是地,是水…。苏轼在给佛僧道潜的一首诗里,认为主体“静”与“空”的心境对把握物象具有重要的作用:“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在苏轼看来,主体的心境的“空”与“境”是诗歌达到神妙的前提条件。因为只有静才能把握万物之“动”,只能“空”才能容纳万物之象。草书线条空间之妙,在于线条的粗细、强弱的交替,笔势开合、聚散的变化,字形大小、高低的错杂,构成虚实相生的章法效果,让观者望而生“意”。山石之美,俱在透、漏、瘦、皱的错综变化上,置山石于园林空间,可打破其整齐统一的单调气氛,别有风韵。对于书法而言,就是做到自然之美,返朴归真。 “本色和天趣向来受到重视,世人所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子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一语,唯会心者知之,今之人,慕趣之名,求趣之似,于是有辩说书画、涉猎古董,以为清;寄意玄虚,脱迹尘纷,以为远。又其下,则有苏州之烧香煮茶者。此等皆趣之皮毛,何关神情?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则浅。当其位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而无往而非趣也…。”(明·袁道宏)《袁中郎文集》。袁道宏论艺术的趣味与本色的关系,世上的人最难得的是情趣,生活中有许多有趣的事物,只有领会于心的人知道它。宋代赵西鹄也曾谈到“米南宫多游江湖间,每卜居,心择山水明秀处。其初本不能作画,后以目所见,日渐摹仿之,遂得天趣。”这里所谓“天趣”,当然是指的客观景象的内在生命,精神本质。艺术家在平日生活活动中的个性特点,总不免或显或隐地反映到艺术生活中来,体现为与人不同的艺术个性。只要是本色,人称是“颠”是“痴”都无关紧要。二,物情与我情
蔡邕《九势》“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即生,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其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故曰:势去不可遏,唯软笔而奇怪生焉。” 蔡邕明确指出:书法的形式来源于自然意象,而书法所以神韵是因为行走与毫端的笔墨结构和章法都符合了天然自然物象的规律。所以书法表现了对宇宙及人生的理解,通过书法笔墨的形势得以再现。总揽了阴阳刚柔的群势,就是得势。强调“意”、“势”的结合;“势”者,意中之神理也。(淸·王夫之)《姜斋诗话》,关于“势”他还作了生动论述:“论画者曰:咫尺有万里之势。这里的“势”就是要在有限中展示无限。” 作品的韵味气势、情趣等气韵一贯,势来不可挡,势去不可遏制,只有软笔才能才能产生千奇百怪的姿态。

“艺术兴趣和艺术创作通常所更需要的却是一种生气,在这种生气之中,普遍的东西不是作为规则和规箴而存在,而是与心境和情感契合为一体而发生效用,正如在想象中,普遍的和理性的东西也须要和一种具体的感性现象融成一体才行。”(德·黑格尓)《美学》“凡论书气,以士气为上。”“书之要,统于“骨气”二字。骨气而曰洞达者,中透为洞,边透为达。洞达则字之疏密肥瘦皆善,否则皆病。”刘熙载《艺概·书慨》这里的“骨气”,指写字的笔力遒劲;“洞达”指通达、透彻。意谓书法有骨气者就可做到洞达,字体的结构、布白也就能妥善地处理好了,正如唐太宗所言:“求其骨力而形势自生。”“学书者有二观:曰观物。曰观我。观物以类情,观我以通德。” 清·刘熙载《艺概·书概》 情景交融,意与境合,物情与我情融合。观世界万物,可触类旁通,王羲之当年为写好“浮鹅钩” 每天都去鹅池观鹅。眼观是感受,心观是体悟。仰则观象于天,附则观法于地。天地合一,万物有灵。“草书者,张芝造也。草乃文字之末,而伯英创意,庶乎文字之先。其功邻乎篆籀,探于万象,取其元精,至于形似。最为近也,字势生动,宛若天然,实得造化之姿,神变无极。” 张怀罐《六体书论》 这里说:张芝创造了草书,其功劳可以接近篆籀的创造。他从万物的形象去探索。采取它的精美所在,使之与自然万物相似,最为接近。草书的字势飞动,就像天然生成一样,可以说到了造化的本来姿态,变化无穷。苏轼在《评草书》中提出“书初无意于佳,乃佳尔。”的创作理念,宋人“尚意”是他们的精神状态和哲学思想,注重书法的内涵和书写意趣,任由感情自然流露。书法创作时不要刻意追求完美,有时反而会不经意间达到意想不到的境界。怀素是以草书名世的唐代佛僧书法家,苏轼认为怀素之所以能够创作出上乘的书法作品,与他性格开朗,无拘无束的性格有关,而且重要的是怀素有一种特意求好(本不求工)的创作心态。这种心态是“志在新奇无定则,古瘦漓骊半无墨,醒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在醉酒状态下灵感涌现的瞬间,速度与激情的涌动“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方字”。草书的意多于法,崔瑷在《草书势》讲:“机微要妙,临时从宜。”一切要妙都在瞬间随机应变中。”创作时精神放松,心里处于弥散状态的自由挥毫“乃佳尔”。古代书法家的悟,是精神同物象感通,孕育出情思的变化。是从长期观物、观我、观帖、临帖中悟出来的。唐代皆以狂草名世的张旭、怀素都是因观物态而悟出书法之理的典范。吴人张旭善草书,观公孙大娘剑舞,动作如行云流水,变化莫测,对剑舞的顿挫之势,深有感悟。悟得书法之精髓“神气合一”草书技艺大进。吴道子讲究借看舞剑,“观其壮气,以助挥毫,”此乃重“气”的作用见解。刘熙载《艺概·书概》中也讲:书要力实而气空,然求空必于其实,未有不透纸而离纸者也。书法是线条的艺术,以笔墨为艺术语言,讲究直观可感的韵外之致。只有力透纸背,才有“离纸”的无穷意味。同样,怀素经常观察夏天云彩的变化,从云聚云散,云卷云舒中,深悟自然界的神奇变化与狂草的相通之处。又如:张旭见公主担夫争路而得到笔法之意(避让)。黄山谷草书继承了张旭、怀素的狂草之风,他观船夫荡桨、群丁拔棹而悟出笔法,悟出荡江笔法。运笔如划桨抜水,似长枪大戟,跌宕开阔。“悟”看似一时之机,其实,它是平时书法实践的飞跃。还得受益于书法外功的参悟,则可能由“物理”而悟出“书理”。寄情于物,借物抒情。将主体情神完全融入到客观事物当中,使物我交融的精神契合。 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讲:“往时张旭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张旭草书强调生命的体验和感悟,反映出内心世界的精微与广大,将心中喜、怒、哀、乐…有动于心,“达其情性,形其哀乐。” 把激情、浪慢与灵感贯注于笔端,必将挥毫以草书来宣泄。 孙过庭《书谱》提到“五合”,其一“神怡物闲”是指精神状态好,无俗事缠身,有一种自然放松的状态。其二“感惠徇知”酬谢感恩知己,时常有颗感恩的心,对书法的形式去表达情感。其三“时和气泊”指天气晴朗,心情舒畅。其四“纸墨相发”纸张、笔墨用起来得心应手。其五“偶然欲书”是指创作时的感觉会被唤起,灵感突现时,创作欲望异常强烈。 “追问灵感究竟是什么?它不是别的,就是完全沉静在主题里,不到把它表现为完满的艺术形象时,绝不肯罢休的那种情况。”“通过感官的刺激就可以激发灵感。”(德·黑格尔 ) 《美学》 “偶然欲书”的因素很多,或激动、或平和、或孤独、或倾诉,“穷变态于毫端,合情调于纸上。” 是说穷尽变化的姿态在笔尖,流露自己情感在纸上。心手相印,忘掉书写的法则,融入自己的感情和灵魂。读书、览物、涵侵古人,道趣多。自然胸次浩荡高明,山川灵秀,万物之妙,透人性地。好古博雅,嗜古人书法如嗜饮食,心存先贤精神所寄。明代王阳明说:“闲观物泰皆生意,静悟天机入窘冥。” 只有在静中才能悟出新的意象和大美的境界。杜甫《饮中八仙歌》对张旭狂草的描述:“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这里讲张旭饮酒三杯即挥毫作书,时人称为草圣。他不拘小节在王公贵戚面前脱帽露顶,挥笔疾书,豪迈奔放,若得神助。怀素饮酒后草书:“狂来轻界,醉里得真如。” 激情而张扬,富有浪慢主义精神。张旭与怀素,合成“颠张素醉”,都好饮酒,均喜大草,皆因酒而“留其名”,他们两人开启了唐代草书双峰并峙的局面。
“艺术兴趣和艺术创作通常所更需要的却是一种生气。在这种生气中,普遍的东西不是作为规则而规箴而存在,而是与心境和情感契合为一体而发生效用。正如想象中,普遍的和理性的东西须和一种具体感性现象融成一体才行。”(德·黑格尔)《美学》。“天籁自鸣天趣足”,天籁是天地间自发的鸣响。十多年前,我偶得得一方古印,印文:“鸣鸟胜音”(白文)、此印文佳,意境好。画面代入感极强,仿佛鸟鸣声常在耳旁响起,婉转悠扬,悦耳动听,感悟自然。据说音乐在自然界中可以直接模仿的对象并不多。只有某些禽鸟的叫声才是唯一具有相对固定音高的声音,对鸣鸟的模仿,便成为古今中外许多绘画性音乐作品中最常听到的音乐。 禅家常讲三个字,即“平常心”,何谓平常心?既淡泊自然,困来即眠,饥来即食,不必百般须素,也不必千般计较。禅家多“吃茶”,正在于水乃天下至清之物,茶又为水中至清之味。文人追求清雅的人品与情调。喝茶,就不得不提茶具,所谓“器为茶之父”,国人将喝茶带入日常人们的精神领域,喝茶的有关种种,使之渗透了人们的审美,茶具是他们很合适的表达手段。 宋代,美学受理学影响,人们的心情和意绪,成为艺术和美学的主题,这种对韵味与超脱界的追求,反映在茶具上,便是力与质之美。素色釉瓷器的特点:简单、含蓄、轻柔、典雅、慑人心魄的美,极简的线条和素淡的颜色令人陶醉。庄子曰:“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文人爱茶,更多的是把喝茶作为一种淡泊超脱的生活境界来追求。酒是外向的,奔放的。茶则是内敛的,沉静的。酒使人陶醉,茶却使人微醺;酒使人沉湎,茶令人梦幻。人生、艺术就是融化了这种茶‘的精神,无心求好,“即景会心,纵手而成。”在不经意间达到“无意于佳乃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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