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照进书房,洒到我的床上。一股暖意从心底而生。望着窗外那高高的楼群,听着马路上清脆入耳的汽车喇叭声,我想起了故乡,想起了五十多年前老家冬天的模样。请看系列散文《那些年,过冬那些事》之二
冬 闲
李召新

从春天到秋天,忙着播种、耕耘、收获的庄稼人,把粮食入了仓、白菜进了窖、柴草堆成了垛,连田野里的虫虫都进入冬眠状态了。这时,人们总会长舒一口气:“唉,忙了大半年,也该歇歇了。”
树叶落地了,雪花飘起来了!真正寒冷的冬天来了。庄稼人怕过冬,日子过得紧吧的人家更害怕冰冻三尺的日子。那还是夏天,奶奶、妈妈们就张罗着一家人的棉衣。在那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岁月里,能穿上母亲做的厚棉袄是孩子们最大的奢望了。虽然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冻着孩子呀!这是每一个农家母亲的使命。黑色的、蓝色的老粗布做成的对襟棉袄,里面絮得是不知用过多少年的旧棉花,但穿在身上也还暖和。早晨,孩子们吃完饭上学去了,上了年纪的人们,放下饭碗,见太阳出来了,忙拿起马扎,到大门外的北墙跟儿,晒太阳去了。你可别认为他们慵懒,那是为了取暖。因为好棉衣都给了孩子,他们身上穿得过于单薄,只好在太阳底下,操着手,几个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张家长,李家短,谁的孩子有出息,谁的儿媳妇不孝顺······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起来。这时竟忘记了身上的寒冷。
年轻人,活力旺盛,不怎么怕冷。在谁家的大门洞子里,放上一张矮桌子,一伙人打起扑克来热火朝天。打扑克的一张扑克摔得嘎嘎响,看牌的指指点点,喊声不断。也有两个人在大街上席地而坐走方的。在地上画个棋盘,找几个小石子,摆在棋盘上,你进我退,你退我挡。假如谁错走了一步,立即嚷嚷起来。争得脸红脖子粗。你说,不赢宅子不赢地的,只是为了赢对方几个小石子,也丝毫不让步。“不行,这盘不算,咱重新再来。”眼看快晌午了,男人们还不回家。媳妇来了:“别玩了,水缸里还没水呢,咋做饭呀?你不吃饭,孩子还得吃饭呢!”说着,就要悔他们的棋。两个男人只好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好了好了,不玩了。”“走,回家挑水去喽!”
这时候,也真有在家里炕上不出门的。那是有些人趁着农闲养病哩!什么腰疼、腿疼呀,头疼、头晕呀!庄稼人,真奇怪!农忙的时候,跟小伙子似的。可一到冬天,这病就来了。你可别认为他是装的,那是怕耽误了地里的农活儿。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庄稼人身体硬朗、抗造。到了麦收时节,就连常年不出门的病秧子,也会一咬牙、一跺脚,到麦田里去搭把手,捡捡麦穗,装装车的。是呀,一到农忙的时候,什么病也都的给地里的活儿让路。秋天过去,不知是因为手里有了点收入,还是见冬天没事干了,所有的病都来了。老腰伤、眩晕症、气管炎·····跑医院,请大夫,喝中药,扎汗针。晒太阳的老爷们说得难听:“什么病呀?闲的。”说真话,这病呀,与冬闲还真有关系。为啥?农忙时不敢病,抗着!冬闲了,扛不住了,才有病乱求医,在家养身体。
赶闲集是许多男人冬天的爱好。吃罢早饭,肩上搭一个白布口袋,或步行、或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出门了。“二哥,你这是上哪去?”“没事,赶个闲集去。”农村的大集,最热闹的还得说冬天。不仅是人多,物品也丰富。吃的,喝的,用的;木头市,牲口市,青菜市······赶闲集的人们,虽然不买也不卖,可心里有事儿。在集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问问檩条多少钱一根,看看毛猪的行情好不好,都是跟过日子有关系的事儿。回来的路上,还在盘算着啥时候把自家的小猪仔卖了,啥时候粜点玉米、籴点瓜干。
太阳偏西,气温下降。晒太阳的老人们都回家了。这时候,全家唯一暖和的地方就是炕头了。老奶奶上了炕,老爷爷忙搬出煤炉,张罗着找引火的柴草,拿煤饼子,生火填煤,取暖烧水。眼看着从壶嘴里冒出热气来,一股少有的暖流在屋内打转儿。傍晚,从外边回来的大人孩子,一进门忙在炉子上烤烤手,搓搓脸,再喝上两碗萝卜粘粥,热乎劲传遍了全身。上小学的孩子打着饱嗝、伸着懒腰:“哎,还是家里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