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保护历史文化 丰富临邑文化内涵
——记临邑文化保护与传承者傅旭亭、傅宗国父子 (上)
高连君
临邑历史悠久,早在四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有先民在此生活居住。西周和春秋时期属齐地,邑名犁或犁邱、隰,因位于古漯水之南,故又名“漯阴”。秦朝置为漯阴县,南朝宋时期将原漯阴县和著县(今济阳县西部)部分合并,取汉时东郡临邑县之名,侨置临邑县。至此,漯阴县改称“临邑县”,距今已有近1600年的历史,为山东省千年古县之一。从犁邱、漯阴县算起,临邑县已经三千多年的历史 临邑县地处黄河下游,属黄河文化圈,也是齐鲁文化与燕赵文化的交会地。因而临邑文化既有齐鲁文化的慕礼崇文、燕赵文化的尚侠重义,又有黄河文化的质朴豪放,在历史演进中承载着人类的文明,集萃着历史的精华,形成了丰厚的地域文化。
临邑人杰地灵,名人辈出。东汉文学家、辞赋家祢衡,南北朝时期的诚信道德楷模明山宾,唐代著名诗人孟郊,唐代著名食疗家孟诜,宋代雕塑家盖忠,明朝“柱国名臣”葛守礼,“宋史”泰斗、北大历史学教授邓广铭,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单田芳,歌唱家朱明瑛等,他们以自己的才华和品格,为临邑文明史谱写了绚丽多彩的华章。特别是位居明末“四大书法家”(邢侗、张瑞图、米万钟、董其昌)之首的邢侗,书画名媛邢慈静”,明代“三绝”(诗、文、书画)郭谌,近代著名画家黄居祥,当代著名书法家段成桂,书画家、美术史论家刘曦林,国画大师宋雨桂,著名画家尹毅等书画界大家,为成就临邑“中国书法之乡”“中国书画之乡”,做出了杰出贡献。 目前,全县省级以上作协会员8人,省以上诗词学会会员8人,省以上楹联协会会员10余人,中书协会员9人,省以上书协会员30余人,市级以上“美协”会员50余名。全县书法文化空前活跃,娱乐文化也空前繁荣;临邑地方传统剧种“一勾勾”,于2006年被国务院确定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地方特色民俗活动“德平大鞅歌”,于2009年被山东省人民政府确定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临邑文化可谓辉煌灿烂。 这些文化成果的呈现,是我们植根于齐鲁文化大地,又经历了黄河文化的洗礼,亦是中华民族璀璨文化的闪光点。三千年的文脉,之所以没有隔断,离不开那些挖掘历史文化、传承历史文化的奉献者,如席文天、阎昭纲等诸多文化学者,特别是傅旭亭、傅宗国父子默默无闻,挖掘邢侗人物、邢侗文物、邢侗书法等历史文化、和老德平历史文献的保护与传承,对丰富临邑历史文化内涵、文化底蕴做出了积极贡献。虽然像寥廓苍穹的一颗星辰,但父子俩披肝沥胆、无私奉献的精神,像一盏明灯一直闪耀在文化前行的路上。 (一)傅旭亭 傅旭亭(1922-1993)曾用名傅恩敬,号静之,临邑县德平镇傅家村人,1922年10月22出生,原临邑县文化馆员、离休干部,抗战期间参加工作,享副县级待遇。
1940年8月,他怀揣抗日报国理想到山东省立第十联合中学就读,1942年2月,在侵华日军推行“铁壁合围”高压政策的压力下,学校不能持续,不得不宣布解散。离校后,即参加工作,他曾先后在德平县理合、满家、李什家等村教书。新中国成立后,德平县人民政府安排他到县文化馆工作。1956年3月,德平县撤销,原德平县文化馆并入临邑县文化馆,他又成为临邑县文化馆工作人员。1975年退休后,他并没有回家休息,而是仍留在原单位继续从事他心爱的事业。他一生主要贡献,都与文物有关:一是1966年在文化大革命破“四旧”运动时,他冒着被批斗的风险,将清初朱氏家藏手抄本《德平县文献汇略》从即将焚烧的火堆里抢救出来;二是1981年他带领,在文化馆帮助工作的齐明文,宿安文化站工作人员王传和、到宿安街寻找和征集到邢侗《来禽馆》碑刻。1993年10月14日去世,享年71周岁。 邢侗纪念馆不仅是临邑县的地标性建筑,也是临邑县历史文化的精华所在,她是对青少年进行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重要阵地。邢侗纪念馆馆内保存的大量邢侗与邢慈静的文物真迹,社会上都知道席文天先生对邢侗、邢慈静兄妹的经历与书法进行深入的研究,并且撰写了浩繁的邢侗、邢慈静兄妹的资料,但很少有人知道发现和收集这些重要文物的人物是谁?他就是在文化战线上默默无闻、而又不辞辛苦、卓立奋发的傅旭亭老先生。
傅旭亭,临邑县德平镇傅家村人,出生在一个农村普通的家庭里,全家七八口人,靠几亩薄田和卖馍馍养家糊口。1940年8月,怀揣抗日报国理想的他,到时任山东独立保安第五旅(曹振东)所办的山东省第十联合中学学习。第十联合中学是由国民党在敌占区创建的一所居无定所的军事化学挍,师生全部跟随部队一起行动,经常是夜里行军,白天露天上军训和文化课,或张贴标语开展宣传抗日活动。1942年2月,在侵华日军推行“铁壁合围”高压政策的压力下,学校不能持续,不得不宣布解散。离校后的傅旭亭,曾先后在本县理合、满家、李什家等村教书。 傅旭亭人生中做出的两大文化贡献:一是1966年在文化大革命破“四旧”运动时,冒着被批斗的风险,将清初朱氏家藏手抄本《德平文献汇略》从即将焚烧的火堆里抢救出来;二是1981年带领在文化馆帮助工作的齐明文,宿安文化站工作人员王传和,在宿安街寻找和征集到邢侗《来禽馆》碑刻。 一、收集邢侗文物 传承历史文化1981年春, 傅旭亭耳闻在宿安街邢氏后人家中藏有《来禽馆》刻石,经馆领导同意,于6月下旬冒酷暑骑自行车,来到30华里外的宿安街。此时,傅旭亭已经退休。县文化馆仍决定让他与齐明文、王传和三人组成文物征集小组,立即赶赴宿安开展工作。傅旭亭是临邑县文化馆资深馆员,在文化战线工作三十多年,有多年的工作经验,多次为临邑县的文物征集工作做出贡献。 在宿安公社文化站王传和同志的配合下,立即在宿安街召开群众会议,发动群众提供线索,结果几天下来毫无收获。然后他们改变策略,一是将邢氏词堂划定为重点工作区域;二是将邢氏后人确定为重点工作对象。目标明确后,他们专门集合邢氏后人召开座谈会、逐家入户访谈,宣讲政策,搜集线索,寻找蛛丝马迹。一天清晨,当傅旭亭来到一户院门破落无人居住的院内,发现水缸周围用有刻字的石条围着,通过辩认正是邢侗上石的《唐人双钩十七帖》等碑石14块。经访问该住户的主人叫邢数年,几年前全家去了新疆。为了确保文物安全,傅旭亭便找来村主任崔永礼,将这些碑刻运到乡政府保存。 文物征集工作的突破,使这位六十岁的老人完全忘记了天气的炎热和工作的劳累,带领齐明文、王传和继续挨家挨户走访有关住户,进一步宣传保护文物对传承邢侗文化的重要性,动员邢氏后人主动交出所藏文物。接下几天来,又有几家将铺在门台上、垒在猪圈内或收藏的碑石,主动献了出来。共收集了26块。傅旭亭经走访还了解到,在宿安街还曾有邢太公像,后不知流落谁家。他们得知这一线索后,便决定继续走访。当来到邢氏祠堂旧址处,他们观赏了邢侗当年手植的皂角树。据村里老人讲,这棵树已经有400多年的历史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曾一度枯萎,只剩下两枝树干。不知为什么,今年老树还童,枯枝又冒出新芽,并枝繁叶茂,似乎是在迎合邢侗旧藏重现天日。这是苍天在大地在护佑?还是邢侗老先生显灵?预示着邢侗以及邢侗文化将绽放光辉!老树所在的这所院子里住着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是村里的五保户,多年来一直居住在这里,让她搬迁死活都不同意。是不是她能了解更多的情况呢?抱着这一想法,傅旭亭坐下来和老人家讲明来意。得悉她家也是邢侗后人,便开始做老人家的思想工作。首先肯定邢氏后人保护文物有功;其次指出文物不拿出来交给国家,文化部门无法为你们的祖宗邢侗扬名;三是说明个人保存文物难以使文物寿命长久,献给政府能使文物得到长久的妥善保护,能够使世世代代的人们通过目睹文物而永远铭记你们的先人。这入情入理的分析,最终做通了老人的思想工作。当问及太公像时,老人没说话,只是用手向上指了指西墙。顺着老人指引的方位,大家用锤子轻轻敲开薄薄的一层墙皮,露出的是一个方型壁龛,里面珍藏一石刻雕像,正是邢太公像。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工作,傅旭亭他们圆满完成了邢氏文物的收集任务。经县里决定,这些文物暂由县文化馆保存,之后,又陆续从邢侗后人手中征集到邢慈静手札、诗文和手临《兰亭序》,以及邢慈静主刻的《芝室集帖》梨木刻版7块。傅旭亭凭着丰富的经验和强烈的责任心,在宿安街挨家逐户走访调查,耐心宣传动员,最终把这些失传多年的《来禽馆帖》刻石征集上来,运到临邑县文化馆收藏。 邢侗与邢慈静文物的现世,立刻引起了各级领导和专家学者的高度重视。1985年,临邑县委、县政府决定投资40万元重建“来禽馆”,1986年破土动工,历时三年建成。由于新建不在原址,故更名为“邢侗纪念馆”。将来禽馆诸石陈列于内,供各界人士观赏、学习、研讨。1992年5月20日举行了隆重的开馆典礼,这也是临邑县举办的首届邢侗书法艺术节。 开馆之日,县领导握着傅旭亭的手说:“是您的挖掘收集,使邢侗书法和来禽馆获得新生,功不可没。邢侗后人感谢您!全县人民感谢您!”同时,《来禽馆帖》刻石,穿越了三百多年的尘封奇迹般的出现,轰动了神州大地,震惊了中外文坛,吸引了大批文化、书法学者、历史学家前来参观、考察和研讨、交流。 二、抢救《德平县文献汇略》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陈伯达炮制的《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第一次明确提出“要彻底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口号。后来“文革”《十六条》又明确规定“破四旧”、“立四新”是“文革”的重要目标。1966年8月1日至8月12日召开的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通过了《关于“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进一步肯定了破“四旧”的提法。但如何破“四旧”,中央没有说明。1966年8月19日凌晨,“破四旧”开始。此后,红卫兵“小将”们走向街头,张贴传单和大字报,集会演说,开始了所谓的破“四旧”运动。红色的风暴席卷了北京的千家万户,在20天左右的时间里就有10万多户被抄了家。一切外来的和古代的文化,都是扫荡目标。中学红卫兵(加上少数大学生)杀向街头,以打烂一切“四旧”物品为宗旨,把北京城内外砸了个遍。“破四旧”运动伴随着红卫兵运动的兴起而席卷中国大地的。破“四旧”运动如火如荼地展开后,文物古迹、图书字画等文化遗产,均成为“革命”对象的重中之重。在破“四旧”过程中,光北京市有11.4万多户被抄家,粗略统计,仅抄走古旧图书就达235万多册,瓷器、字画、古典家具近400万件。全国共约有1000多万户人家被抄,散存在民间各地的珍贵字画、书刊、器皿、饰物、古籍不知有多少在火堆中消失。十年浩劫给我国文化事业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主要就是源于“文革”初期的破“四旧”运动。“文革”不仅给生活在当时的人们带来巨大的灾难,也对中华文明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当时包括孔子、岳飞在内的很多先人的陵墓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不仅造成文物的大量毁坏,还彻底摧毁了我们民族固有的敬天法祖的文化传统。 德平也不例外。德平民间一些家藏古书、族谱被烧毁,所谓红卫兵正在血脉喷张的年龄,受北京等地恶劣打砸的影响,红卫兵们把学校图书馆、书店、个人收藏的古书籍、古字画、都进行了彻底的毁坏烧光,凡是阻拦者一律被批被斗,扣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最坏的结果是可能将藏匿古文物的人迫害致死。时任德平人民公社文化站负责人傅旭亭,看到这么多文物包括瓷器、刻有古画的桌椅、古书、字画等都被付之一炬,心中十分着急,一个文化工作者深知,《德平县文献汇略》是承载着德平几百年来的历史文化,他也深知如果这部《德平文献汇略》一旦烧毁,将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思前想后决定不惜冒着被批斗的危险,把即将投入火堆的《德平县文献汇略》抢救出来,抢救出来之后小心翼翼的秘密珍藏。在文革初期几年的时间里,傅旭亭总是担心古书再次遭遇劫难,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好在历史的车轮纵滚滚向前,文革以及破坏运动终究结束了。他临终前拿出珍藏多年的宝贝交给了儿子傅宗国,并叮嘱妥善保存,有机会印刷出版,将《文献》发扬光大。 傅旭亭先生为临邑县弘扬邢侗文化,在退休之后仍不辞辛苦,历尽艰辛将散落在民间的邢侗像及其珍贵文物搜集保存,为后来邢侗纪念馆的馆藏,为后人学习邢侗的治学精神做出了巨大贡献;《德平县文献汇略》的保护,为老德平历史文化的传承立下了功劳!
附:《德平县文献汇略》套线装、手抄、古籍善本、重新刊印本及部分图片。
《德平县文献汇略》是一套线装、手抄、古籍善本。这是记载原德平县历史的地方性史籍,共十一册,包括封域、建置、政赋志、官师、人物、科贡、恩例、祥异等诸多内容,上至远古、下至前清,史料详实、齐全。更可贵的是,很多资料是以前未被发现的,可堪称原德平县的百科全书。这也是目前临邑县发现最早的古籍史书,唯一的传世孤本。是研究我国古代社会尤其是地方社会的重要典籍,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德平县文献汇略》原件
这部古籍由山东省临邑县德平镇(原德平县)朱家亭子村,廪生朱履庆编辑,写于康熙年间。据史书记载,德平县最早的县志有三部,即: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知县赵博、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知县王霖、清康熙十二年(1673年)知县戴王缙分别编辑的《德平县志》。朱履庆认为,“赵志”赅博,“王志”颇为简严,唯独“戴志”讹误较多,不能载道,便发奋予以订正。他搜集、参阅了大量的地方文史资料和正史文集,谬效编辑,疑者考之,讹者辩之,脱漏者增补,颠倒者厘正,并收集了德平历史上有正史记载的人物事迹及传说。用了近20年的时间完成了初稿。因为是私人编辑,不以邑志相称,而取名为《文献汇略》。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济南郡守蒋焜重修济南郡志,通知各州、县报送志乘,用以编纂参考。委派时任齐河县丞王元臣负责德平县的县志征集。王元臣将戴王缙编修的《德平县志》呈上,旋以其舛陋驳下,要求另取一个更好的版本。王元臣卒间茫然不知所措,有人告诉他,可去城南请朱履庆出面再编辑一部。王元臣求助朱履庆先生,当时朱履庆已经身体欠安,不胜任劳,请求再三,朱履庆遂取出所编辑的《文献汇略》,王元臣看后连连称善,冠以《德平县文献汇略》上呈府司,即被采用,并别行批奖:“阅朱生新志赅博精祥,该署县宜加礼之”。自此王与朱成文字交,并共谋刻印。后因朱履庆年老多病和王元臣的去世,没有得到及时刻印。
履庆晚年病重,整理家藏书籍,取出当年编辑的《文献汇略》交给得意门生李杰,并嘱其重加校对,定为家藏本,以启迪后学。
《文献汇略 》汇编完成后,在朱家世代相传,传至朱履庆嫡长孙朱恪家中,乾隆丁丑(1757年)冬,朱家遭遇大火,这套文献汇编化为灰烬。朱履庆的侄孙朱传清乾隆壬申(1752年)进士,叹惜叔祖含辛茹苦汇编而成的《文献汇略》付之一炬,多方打听,有幸从李杰的后人李汉三手中取得已经残缺副本,召集能书同仁及弟子分别抄录一卷或二卷,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誊写完毕,并增补了一些新的内容,由济南千顷堂书坊装订成册,成为《德平县文献汇略》续编。


